箬叶还没回答,阿娘那边与人说完了,叫箬叶将篮子提回家,那婆子闻声看过去,发出一声冷笑,阿娘的眼神躲闪。
再然后,箬叶就被婆子抓住了胳膊,婆子的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要吃小孩似的,将箬叶绑架上了马车,阿娘在马车后面追啊喊啊,箬叶要跳车,被婆子牢牢抓住。
“你们是什么人?我要我娘!”
婆子被箬叶抓住咬了一口,她用尖锐严厉的声音斥责她安分些:“夫人宅心仁厚,不忍巫氏血脉流落在外,差老奴来接二小姐归家!”
她说的什么箬叶听不懂,阿娘的声音都快听不见了,箬叶胡乱挣扎,婆子实在恼她,于是喊道:“你娘是个勾引旁人丈夫的娼妇!你也只是私生女!现在你爹瞒不住了,要我家夫人接你回家,以后不许再跟你娘来往!”
喊完了,箬叶一巴掌糊在她脸上,小小的孩子瞪着她,眼睛里都是泪水:“你才是娼妇!不许骂我娘!”
婆子顶着被抓花了的头脸抱着箬叶进了巫府,此处并不多么富丽堂皇,因为家主只是小小一个太子洗马,是巫氏远得不能再远的一个旁支。
箬叶见到了她爹,唯唯诺诺不敢看她,身边还站着一个比她大一点的男孩,正在用看见什么脏东西一样的目光看她。
花厅最上方坐着一位夫人,雍容华贵,慈眉善目,正在抱着绣篓搓五彩绳,将银色的铜铃穿进去作装饰。
婆子把箬叶押着跪在地上,向那位夫人告小孩子的状,说她不识好歹云云。
夫人却将箬叶招到身边来,给她手腕上系了五彩绳,问她怎么哭了。
箬叶说要回家,想要阿娘。
“这里就是你的家,”夫人的手有点凉,她用帕子擦了擦箬叶的眼泪,“你娘稍后来,以后就住在这里,往后要跟着嬷嬷学规矩,出去了就不是街头乱跑的野孩子,是官家小姐了。”
于是箬叶和阿娘就换了住处,她爹再也没敢来她娘的院子里,夫人没有亏待她们母女俩,箬叶有了穿不完的新裙子,吃不完的饴糖。
她换了新的女先生,可以和姐姐巫泽兰一起读书,学女红。
稍微大一点,箬叶知道了婆子当初的话并非全然作假,不过是巫清河哄骗了清白的李鸣翠,等她怀了孩子才忐忑地说家中有了妻室,乃是下嫁的高官之女,和离不得。
李鸣翠当时就要打掉孩子断绝关系,但是一帖药下肚,孩子没掉,她反倒快没了命,大夫说不能再堕胎,她体质如此,只能生下这个孩子。
她渐渐接受了这个孩子,抱着侥幸心理和孩子搬到了偏僻之地,巫清河偶尔来看她们,她也默许了。
哪想到东窗事发,夫人并不计较为难她们母女,李鸣翠心里反而难受,郁结在心。
旁支的孩子十六岁前每年都要回一趟本家,一次次接受长老们的挑选,看是否有天资修习巫氏本家的术法。
大哥巫寻有天分,他却不想学,一心一意要当大官,舒舒服服地发号施令,捉妖那么辛苦又危险,他才不愿意干。
巫泽兰没有根骨,她很遗憾地放下拿了一会儿就导致手腕酸痛的木剑,对长老说:“我还有个妹妹,她身体很好,人也很聪明,请长老帮她也看看吧。”
长老抱着名册,眼皮都不动一下:“私生女不上巫氏族谱,不得修习本家术法。”
巫泽兰多费唇舌也无用,箬叶跟来一起训练算是白练了。
跟他们年纪相仿的孩子于是开始嘲笑她,哪怕自己的测试成绩不如箬叶,也因为自己的名字上得了族谱而自觉高人一等。
巫泽兰说话温温柔柔的,吵架也吵不起来,只能跟着箬叶一起被推搡嘲笑,巫寻懒得管,早就寻舒坦地方待着去了。
为了不让李鸣翠多想,每次箬叶都跟着巫寻兄妹一起回本家,然后在注定落选的训练场被人围着嘲讽。
巫寻大了之后倒知道护着妹妹,不过他只管提走巫泽兰,任由箬叶自生自灭。
十五岁的箬叶脸上被画了乌龟,背着木剑被堵在角落一言不发,跟个发呆的傻子似的。
别人知道她不敢闹,所以欺负起来格外大胆,有个混账小子将手不老实地袭向箬叶的衣领,被一颗石子砸开了。
手背顿时麻得没了知觉。
“谁他娘……”脏话没说完,树影里走出来两个男子,一个宽袍大袖不喜不怒,一个窄袖束腰火冒三丈。
不巧的是,火冒三丈那个是家主。
这一群旁支子弟吓破了胆,跪在地上噤若寒蝉。
看似神游的箬叶也跪下,画着小乌龟的脸黑乎乎的,除了她,剩下的人都被罚了,还要通知爹娘亲自来领人。
那个要猥亵箬叶的小子挨了鞭子,叫得格外惨,偏偏打他的鞭子坏了两次,家仆去取新鞭子时觉得手感有些重,不过也没细细追究。
他走出去,根本没发现屋子里蹲了一个脸上乌龟没洗掉的小姑娘,以及蹲在她旁边的客人。
“你好聪明,怎么知道第一根鞭子要断,提前把其他鞭子泡盐水的?”魏远卿摆弄了其他的刑具,温和地“审讯”罪犯。
箬叶说:“昨天被他们关进来,我就把鞭子割断了。”
魏远卿皱眉笑了笑:“他们经常欺负你?”
箬叶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她问:“你会告诉家主吗?”
“不会,”魏远卿说,他站起来抖了抖袍子,“君子从不背后……”
话没说完,外面又进来一个家仆,他被矮了好多的小姑娘从后面拉下去,箬叶捂着他的嘴,力气大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