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瞿白抬眸:“还不算笨。”
梁温脸色有点不好看,看来这局她是不入也得入。
不仅是眼前的苏瞿白想拽她入局,还有暗中推手在谋划着。
梁温想到那一纸断绝书,这哪是证据,这明明是抛出来的饵。
张家幺女嫁与皇商主管李家,两家多少有了牵扯,谁又清楚孙家在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总之脱不了干系。
而今她将张府料理了,李家作为亲家自然有理由名正言顺来访,管他是赔罪还是撇清关系,总归是有了一个由头。
一个与县令私下交谈的由头。
梁温想到了上任县令与张府的私下交易,心中倒有了几分猜测。
“幽州节度使与孙家私下来往甚密,不外乎两种可能。一是幽州常年戍边,战事四起,钱库吃紧,幽州节度使囊中羞涩私下与孙家有商事交易,二是幽州节度使与孙家密谋造反,需要大量钱财购置军需。”
梁温双目直视他,毫无顾忌的将心中所想道出。
苏瞿白应声:“嗯,推敲的还算在理。”
梁温这便有些不懂了:“那这与我何干,我一个七品官,就算再有通天的本领也不能叫他们瞧上眼吧。”
苏瞿白叹了口气:“你这县令当的还真是糊涂。你不够份量,可丰泽县本身就足够勾人。”
梁温想到什么蓦然挺直身子,快步走到床榻边,从里侧掏出巴掌大小的木匣子。
里面是陈旧的羊皮卷,在桌案上摊开摆放,绘制的正是幽州舆图。
“这是上任县令遗留的。”
实则不是,这是梁温醒来后便摆放在床头里侧的,放的隐蔽,应是原主特意藏的。
但她不知私藏舆图是否有罪,索性将这些全部推到上任县令身上,反正人已经没了,死无对证。
梁温视线落在一隅,那里刚好是丰泽县的地貌——山峡。
在想起他提到的幽州军饷被盗案,梁温心中有个惊惶的猜测。
“你还真是会算计。”梁温看他似毒蛇猛兽,松快的心也绷紧了几分。
苏瞿白有点好奇:“你想到了什么?”
梁温反问道:“幽州节度使与孙家勾结,欲图谋反。孙家为幽州节度使做事,提供钱财购置军需,是与不是?”
“有待查证。”
“幽州节度使向朝廷求援只是明面上的遮掩,他们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蒙蔽圣上的耳目,从而遮掩他们欲起兵谋逆的事实,是与不是?”
苏瞿白还是那句:“有待查证。”
“丰泽县处在幽州与河东边界,且地貌特殊,官道两旁皆是高耸直立的山崖,为了防止山匪强寇侵袭,便常年派兵把守,外界若是想入幽州必须得过丰泽县。而丰泽县外便是山峡,若是买通了官员,在这里劫道可是轻而易举的事。幽州节度使和孙家通过张家拉拢上任县令就是为了暗中截下军饷,是与不是?”
“我说了,有待查证。”
梁温瞧他嘴角勾着笑,心里不知作何感想。
没成想,如今她也成了香饽饽。
一个两个的,都找上了门。
都说盛京水深,可置身官场哪里就有水浅的地方。
梁温接着道:“上任县令被查,幽州节度使与孙家的便利便没了。而恰逢我走马上任,他们自是要寻新的路子,而张家便是他们送给我的敲门砖,既叫我立稳了县令的威名,又与我攀扯上了关系。”
心里想通了,梁温便更不悦了:“真真儿是好算计,他们怎么就这么笃定我会与他们同流合污。”
话落,便想通了:“是了,我虽无旁的亲族,但祖母一人在我心中便是极为重要。”
梁温想起元宝口中那个极为孝顺的原主,若是他们以梁老夫人为要挟,原主一定不会不顾祖母安危。
可惜了,梁温可不是个喜欢由人随意拿捏的。
她就只想安生的活着,却总有人想要将她往浑水里拖。
怎么就这般不长眼,她看起来很好搓扁揉圆吗,也不怕引火烧身,尸骨无存。
梁温懒得猜了,她还有伤在身,不宜忧虑过度:“他们之间的勾结你一清二楚,我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苏瞿白的手落在舆图上:“我说过,我要你查的是幽州军饷被盗案。”
“你想知道这批军饷的流向?”梁温对上他的目光。
苏瞿白抱臂道:“是,既然他们给了你投名状,你便去会会他们,顺便查清这批军饷的流向。”
梁温猜测他心中应有想法:“你是怎么想的?”
苏瞿白抬手一扔,那块被他折下的箭镞落在舆图上,发出闷响。
梁温捡起送到眼前细细查探,在箭铤的部位上摸到一块小小的凸起——是个字。她不认得,但瞧着不像是本朝的字。
“你是怀疑,这批军饷流向了关外?”既然不像是本朝的字,那边只能是关外的蛮夷。
苏瞿白为她解释:“是,幽州和河东这样地处边界的疆域,自古以来出了多少叛贼。别的地界我都不担心,唯独幽州不行。幽州节度使与废太子关系紧密,自太子被废后他便多年未归盛京,京中传召也总有推脱之辞。”
梁温对眼下的时局着实不了解:“圣上会允一个支持废太子的官员任节度使重职。”
“圣上即位时他已是幽州节度使,手握兵权,赋税可以不缴中央。再加上幽州时常有外敌来犯,需要一位将才来坐镇,权衡利弊之下,幽州节度使的地位反倒更加稳固起来。他常年待在苦寒之地,向圣上求援的人是他,再加上废太子一事,最是有可能起了反心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