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是如此,黎沁便抬步进了房间,古书点了一盏烛火,与苠娜一起退下,黎沁身体有些累,脚步走得慢,走的轻,慢慢来到了寒云峥床榻前。
春梦
黎沁站于床榻前,手轻扶着床帐,高挺的身姿将微弱的烛光遮挡住,她看不清他的脸,侧了侧身子,然后坐在了凳子上,使桌案上的烛光远照在了寒云峥身上。
这是寒云峥,她曾经在紫兰山上见过的寒云峥。他于她而言,是救命之恩,替她受了彻骨之痛。
可她对他的了解,就这么多。
她也不曾想到过,在她失去记忆的两个月里,他们竟会如此再次相遇和相处。
可当她恢复了古代的记忆,却无法用一种单纯的兄妹之情去看待他,也无法用一种单纯的救命之情看待他,她看不清自己亦看不清他。
不知怎的,她竟鬼使神差的倾身伸手,拂上他的面颊。
他的眉宇鼻梁高挺,颧骨突出下颌又棱角分明,皮肤光滑白皙,黎沁指尖顺着他的脸颊拂到耳根。
他耳根处的皮肤却并不光滑,那是一处已经淡了的伤疤,定是他少年征战北方匈奴十三部时留下的。
当时听苠娜讲起她不知,如今她却是知道他为何替父从军。
寒云峥的父亲武安侯原本与当今的北辽皇帝是十分要好的兄弟,可当年北辽皇帝登基后觊觎寒云峥母亲的美色,在他母亲小产体弱时,强要了她,导致寒云峥母亲自刎离世,从此武安侯便退居朝堂,不问世事。
可是当时武安侯府位于风口浪尖上,权力极大,皇帝有了铲除之心。为了保住武安侯府的荣誉和权力,更重要的是整个侯府的性命,年仅十岁的他不得不身披战袍,征战沙场,赢得军心和民心,使皇帝不敢铲除。
如今武安侯府一府三官位,皇帝更加忌惮,却也更加不敢行动了。
也许是想了太多,走了神,手上竟用了些力气,昏睡中的寒云峥被惊醒,一个厉掌将黎沁手腕抓住,一把将她扯过来摁在床缘,左手扯着手腕,右胳膊压于黎沁胸口,右腿还摁住了黎沁的腿,好一个把她当作刺客的反应。
黎沁本来身体就弱,如今胸口被他用力压着喘不过气来,腰还被床缘挡着,半根腿搭在床下,这个姿势真的很难受,她疼的轻哼了一声,又缓了缓力气道:“世子,是我。”
寒云峥本身功力接连消耗,已经十分疲惫,睡得深沉些。
睡梦中他梦到了黎沁,她身着一袭红衣,衣衫很是单薄,散着的青丝还带着些许水珠,似是刚沐浴而来,她远远地看到他后,竟扑向他怀里,纤细的手臂环住他脖颈,带着水雾的凤眸含情脉脉的看向他。
寒云峥有些痴情的低头看她,气息迷乱,意识浑浊,伸手抬起了她的下颌,另一只手又覆在她腰上,倾身,似是想要去吻她。
可就在一瞬间,怀中的黎沁突然间面色冷了下来,带着一种冷厉的神色,她手中也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利刃,利刃抬起,沿着他的耳朵刺向太阳穴。
他立刻从睡梦中惊醒,将偷袭的“刺客”抓住。
“唔……世子,是我。”黎沁的一声让他彻底清醒。
他才明白,那是梦,黎沁不可能穿着红衣奔向他,亦不可能用利刃刺杀他。
“沁儿?”寒云峥立马将胳膊腿拿开,只见黎沁大口喘气,身子往床下滩了下去。
寒云峥立马起身,将黎沁抱起放在床上,他知晓自己下手很重,黎沁身体又十分虚弱,他怕他真多用些力气就叫这美人折在他手里。
见她没反应,亦不动弹,他有些慌张的摸向她的脉搏,又心疼又着急的问:“沁儿,我伤了你?”
黎沁长舒了一口气,才将身体的僵痛缓过来,她抬手递向寒云峥:“世子,我无碍。”
寒云峥抓住黎沁的手腕,要试脉,手指刚碰到皮肤,黎沁倒吸一口气,又赶紧撤回了胳膊。
寒云峥这才注意到,刚刚用力攥住她的胳膊,终是将她伤了。
他连忙转身在床边点了一盏灯火,橙红的火苗照向黎沁的胳膊,青红一片,惹人心疼。
寒云峥拿了药膏替黎沁涂上,手腕的刺痛,让黎沁忍不住往回缩。
寒云峥伸手捉住她的手,又低头轻轻涂抹:“对不起,沁儿。”
黎沁此刻坐了起来,因床比凳子高,因此她能看到寒云峥低头颤抖的眼睫。
见黎沁久不回复,寒云峥抬头,正巧撞入黎沁眼底。
“你怕我了?”他问的很小心翼翼。
黎沁摇摇头,她只觉得他很辛苦,即使那么累了,还时刻保持警惕。
她眨了眨眼,道:“有些心疼你。”
听到此句话,寒云峥涂抹药膏的手顿住,似是不敢相信这是黎沁对他说出的话,他情动深切,想要立刻将她揽入怀中。
可他不能如此做,定会又惹黎沁生气。
涂完药膏,寒云峥才将心中的意动压制住了,问她:“我送你回去?”
黎沁摇摇头。
“可是能自己走?”
“苠娜在外面。”
“好。”寒云峥起身将苠娜叫进来。
本该睡觉的寒云峥起身开门,而探望的黎沁却坐着床上,古书和苠娜虽诧异,却也来不及揣测发生了什么,苠娜扶起黎沁出了房门,只觉黎沁面色微红,呼吸不畅。
确实如此,黎沁心跳得有些快,她十分害怕寒云峥会问她,问她为何要摸他的脸。
可她也不知道,她也说不清楚。
古书关上房门,又回看寒云峥,看寒云峥一脸懊恼又带着生无可恋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