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因为逃出阿卡姆的小丑、杀手鳄、企鹅人、谜语人等等罪犯而死亡的生命到底应该被算在谁身上?
他是最有机会,也是最有能力杀死哥谭罪犯的人。然而他却并没有那样做……这算是逃避责任吗?
如果算的话,那些罪犯在被他逮捕之后又再度犯下的罪行,他是否也要在其中领上一份‘功劳’?
就像他认为杰森曾经的死亡该归在他身上一般。
那些普通人呢?
哥谭每一次商场爆炸都会有多少人因此受伤甚至失去生命?每一次小丑越狱之后对蝙蝠侠实施报复行动的时候,又会有多少人因此而受到伤害?
小丑想和蝙蝠侠玩游戏,哥谭就是他的游乐场,普通人就是其中没有姓名的npc。
生活不是童话。
蝙蝠侠有时候也会想,如果他们生活在童话世界当中该有多好。
就像乐高世界永远不会死人,就算脑袋掉下来也不过是换来一场哈哈大笑而已。
这些问题就像‘世界的本质究竟是什么’又或者‘人类存在的意义是什么’这种终极问题一样,一旦多想,就容易陷入虚无主义。他也没有办法回答这些问题,并且恐怕任何人都没有办法回答。
他只能专注于拯救每一个具体的人,在每一次危险来临时用尽全身力气去应对。
拯救一个烂透了的城市不是求解数学题,他没有办法只写下一个解然后就开始进行严丝合缝的证明和推论,最后得到一个结果明确的答案。
布鲁斯看着艾尔维斯和达米安不服气的眼神,再度叹了口气。
这就是哥谭。
但无论如何,他那天晚上唯一想要保护的,只是达米安和艾尔维斯的心灵。
他也希望凯瑟琳这样伤害无辜的人的人渣尽快去死,但他们不能死在艾尔维斯和达米安手中。
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艾尔维斯和达米安在冲动之下作出直接杀死凯瑟琳的行为。
杰森能理解他。
他也理解杰森的想法。
杰森一定在想,红头罩可以动手杀死凯瑟琳,因为他没有不杀原则,蝙蝠侠做不到的事可以由红头罩来完成。蝙蝠侠依旧可以站在黑暗中掌控一切,依旧是那个不肯杀死任何一个罪犯的英雄。
“如果你想改变哥谭,想要让凯瑟琳这样的人再也不能为非作歹,那就找到一条路,一条不用杀人也能让哥谭变得更好的路,一条光明正大的路。”布鲁斯终于开口说道,“凯瑟琳·格雷夫斯的鲜血不配玷污你们的手。”
他知道达米安和艾尔维斯都是好孩子。他们愿意为了死在凯瑟琳手中的无辜孩子拼上性命。
“杀了他就能保护更多的人。”达米安说道,“你难道不这样认为吗?这个世界上少一点这样的疯子,难道不好吗?”
“你知道哥谭曾经有过死刑吗?”布鲁斯突然提出另一个问题。
艾尔维斯有些震惊地眨了眨眼睛。
他确实不知道这件事。
这算是历史遗留问题了,18世纪意大利法学家贝卡利亚提出死刑应当被废除,并为此提出了5条理由。从此以后,整个世界掀起了一股废除死刑的潮流。
许多国家相继废除死刑,这里面有诸多宗教原因和社会原因,讨论起来恐怕几天几夜都说不完。
但是在曾经拥有死刑的哥谭,社会也没有安稳到哪里去。死亡并不是制止犯罪的手段,如果义警开始杀人,他就永远无法回头了。
义警只是一个人,他不是法律,更不能代表普通民众。到那时,所有人都会开始惧怕,义警会不会有犯错的时候呢?如果他杀错了人该怎么办?他的判断就是公正的吗?
“所以法律不能解决的问题,由人来解决。”艾尔维斯说道,“我拥有这样的能力,我有杀死他的机会,我就应该这样做。”
“那你能保证自己永远都不犯错吗?”布鲁斯问道。
艾尔维斯瞪着蝙蝠侠,他无法说出自己永远不会犯错这样的承诺。可是就让他这样看着凯瑟琳一身轻松地被关进阿卡姆,一点代价都不需要付出,他又无法忍受。
“他失去了自由。”布鲁斯说道,“我会牢牢看着他,让他再也没有办法犯罪。让他内心糟糕的欲望永远无法得到满足。”
可是艾尔维斯又觉得这还不够。
“所以如果你想改变什么,那就去做吧。”布鲁斯突然伸手摸了摸达米安和艾尔维斯的脑袋,“未来是属于你们的,有些目前来看无解的问题,也许答案会在你们手中。”
而他能做的,只有像不知疲倦的西西弗斯一般,日复一日地推着巨石上山。
看似是无用功。
可是哥谭不是出现了像达米安和艾尔维斯这样的孩子吗?
还有夜翼、红头罩、红罗宾、神谕……
艾尔维斯想要反驳蝙蝠侠,但他又不知道自己该从哪里说起。
他突然又想起凯瑟琳。
如果老斯科特先生对小时候的约翰·斯科特怀有一丝善意,那么约翰·斯科特是否不会变成凯瑟琳·格雷夫斯?
所以错的究竟是谁呢?
“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去想这件事的源头已经毫无意义。”布鲁斯说道,“凯瑟琳会受到应有的惩罚,我保证不会让他逃脱。”
“而你们两个,应该好好去上学,去读书,去亲眼看看这个世界。看看外面没有哪里是非黑即白的……不要认为死刑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
艾尔维斯突然意识到,他对凯瑟琳产生的同情恐怕也会是大多数人在面临死刑被执行人时会出现的情况。多愁善感的陪审团也往往会同情即将告别人世的罪犯,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忘记了受害者的悲惨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