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绣生手被捏得有些疼,却没有挣扎,只是静静地任由他握着。没有人能够完全理解他人的痛苦,但有些事情,光是听着都觉得心里难受。
稍微缓了会儿情绪,秦越才叹了口气,闭上眼睛,道:“之前别人和我说过,那三个都不是好惹的,让我遇见了也不要去招惹,我当时也是犹豫了一下,没有去帮他。然后我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走了,留下一个浑身赤裸的张青。”
没有人帮他,他们都像是看笑话一样看着他,像在看着一条可怜虫。
当时秦越就在想,为什么这些人可以这么冷漠,可以这么无动于衷。可随即他又想到,自己好像在不知不觉中也变成了这样的人,只是因为别人说的“不好惹”,就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是在一切都结束后,良心发现般地去给他披了件外套。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他以前最喜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就像帮助林绣生那样,制止了很多校园暴力。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这几天他也不是一直在家待着,他去了张青家里,看着张青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和他母亲聊了很多很多。然后一种前所未有的悲戚将他包裹其中,从他的每一个汗毛孔里钻进去,顺着血管流遍全身。
“别哭。”林绣生轻轻抚着秦越的侧脸,将上面的泪痕拭去。
秦越摸了摸脸,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已是泪流满面。
他说:“其实在张青掉下去的那天我也看到了,我看到了那三个男生,他们从楼上跑下来,在看到张青之后又神色慌张地跑走了。”
剩下的话秦越没有多说,一个没有证据的猜测,永远都无法成为断案的佐证。也许张青就是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也许是被那三个男生给推下去的,又或许……张青就是不想活了。
“总之,”秦越道,“他绝对不会自杀,他绝对不会自杀的……对不对?”
说完他就转头看向林绣生,眼神希冀,像是落水的人想要抓住自己的救命稻草。
林绣生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抱住秦越,只觉心如刀绞。他用力地闭上眼,将秦越往自己怀里按,无声安慰着他。
秦越在林绣生怀里瞪大了眼睛,泪水止不住一样拼命地往外流,他颤抖着抓住林绣生的衣服,艰难地问道:“你说,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当初去帮他,而不是让他一个人跑走,会不会,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不等林绣生回答,他又问了一遍:“如果我帮他,他是不是就不会,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林绣生抱着秦越,用力摇头。
“是不是?是不是啊?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啊!”
“求求你,求求你了……求求你告诉我好不好,好不好……”
“如果我当时没有选择袖手旁观,如果我当时追上他了,如果我愿意去帮他,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林绣生你告诉我,求求你告诉我……”
秦越紧抓着林绣生的衣服,一遍又一遍地问着,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得到什么答案,只是机械地、重复地问着林绣生。
“我好后悔,我真的好后悔,我当初就应该冲过去把他们三个人都给揍一顿,然后告诉张青,没关系,没关系的,以后他们再欺负你的话,你就过来找我,我会帮你的!”
风声将他的声音吹走,却带不走那浓到近乎化作实质的悲伤。
滚烫的泪水砸进林绣生的脖子,烫得他浑身一颤,将他也给染上了悲伤的颜色。
过了许久,久到脸上的泪痕都被寒风吹干,秦越终于缓和了情绪,只是静静地抱着林绣生,没有松手。
林绣生深吸了口气,轻声道:“这世界上不存在‘如果’,已经发生的事情没有办法再挽回,谁也不知道‘如果’那个可能中会发生什么事。”
说罢他抓住秦越的肩膀,直起身子,认真地看着他,“过去的事情我们改变不了,那么就只能竭尽全力做好自己,让以后不再发生这种事。”
他是在对秦越说,也是在对自己说。可谁也没有他清楚,自己已经走在了“如果”的那个可能中,他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但他只能做好当下,牢牢抓住面前的人。
秦越定定地看着林绣生,突然出声道:“林绣生,你知道吗,其实我最怕的,是‘如果’我当初对你袖手旁观。”
打打闹闹
如果他在林绣生被欺负的时候冷眼旁观,如果他当初没有站出来,为林绣生出头,林绣生是不是就会像原文中写的那样,越来越堕落,越来越阴暗,最后彻底黑化,走向一条错误的道路?
又或许,当他承受不住压力了,他会选择另一条道路……就像是张青。
光是想想,秦越就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从楼顶一跃而下的人是林绣生,如果那个在他面前被摔得粉碎的是林绣生,如果失去生命的是林绣生……秦越深吸了口气,只觉手脚冰凉,指尖发麻,就连心脏都像是被掏空了一样,巨大的恐惧将他包裹其中,大张着嘴,却说不出一句求救的话。
他猛地吸了口气,额头都冒出了冷汗,大口喘着气,然后再一次抱住林绣生。力气很大,像是要把他揉进身体里。他用力闭着眼睛,把头靠在林绣生肩上,鼻尖里全都是林绣生身上的味道。
那是一种干燥的,属于太阳的味道。
是活着的味道。
很温暖,也很好闻。
“不过还好,还好这一切都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