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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每想到这事,她的心似被用力攥住,连呼吸都变成一种疼痛。
她闭上眼,就止不住浮现起?许隽儿时的笑?颜。从他牙牙学语再到蹒跚学步,最后成功将他养育成一个年轻有为的青年,可以说从他生?命的起?点开始,她都不曾缺席他的每个阶段。
十七岁,他说想要一个望远镜,顾晴挥手?就让人准备了配置最高的天文望远镜。当时他从天文台下来后,眼里?熠熠生?辉,意气风发,和她说自己将来要当一个物理学家,研究万物的形状,行星的运转,粒子的轨迹。
她笑?着回答,说无?论如何妈妈都支持你,却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二十岁,许峥嵘让他学会处理公司业务,为将来接替担任首席执行官作准备,他和他们大?吵了一顿,让他们别捆绑他的人生?,许峥嵘当即扇了他一巴掌,那是他第一次挨打,她只能站在?一旁捂着脸落泪,选择站在?她的丈夫那方,劝说他听家里?人的安排。
二十五岁,顾晴打听到他在?外偷偷结婚,她派人调查了女方的背景,发现她来历不明,做许家的儿媳根本不够格。她私下联系那个女人,利用权势和金钱迫使她主动提出?离婚,这件事被他知道后,就此断绝和家里?的关系。
最后一次听到他的消息,是在?一个暴雨夜,她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里?女孩哭声?不断,“救救我爸爸,求求你救救我爸爸……”
顾晴脸上瞬间失去血色。
雷声?轰鸣不断,病房里?女孩哭声?不止,她站在?病床旁边,怔怔地站着——她要怎么接受得了病床上那个皮肤血肉像碗里?的奶油融化在?一块,连五官都看不出?的人会是她的儿子?!
有医生?走上来,说明他的情况。“经过?检查,发现许隽大?多身体机能严重受损,生?活无?法?自理,脸面毁容则是热油所?致。目前瘫痪病因还没查出?来,还请家属再耐心等待一下。”
顾晴听完后,两眼一闭,像突然没了气息瞬间晕倒在?地。她这辈子怎么都不会想到,她和许隽这对母子会以如此悲剧性的方式回到同一所?医院里?的不同病床上。后来,医院经过?重重筛查,告诉她许隽长期被恶意投毒。
“我这辈子……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自己,如果当时我能坚定站在?他身边,支持他所?有的决定,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发展到这种地步?如果不是为了抓到投毒凶手?,我不会允许自己多活一天。”
顾晴闭上眼,声?泪俱下,“自从那天晚上开始,呼吸的每一口空气,看到的每一寸阳光,我活着的每分每秒,都是一种凌迟。”
许杏的眼睛也变得湿润,“妈,恶有恶报,只是时机未到,我们一定会等到真相大?白的那天。”
“但愿如此。”
过?了十几?分钟,顾晴终于平复下心情,“我对不起?阿隽,也对不起他的孩子。”
当时的她几乎力竭气尽,已经无?力再去想其余的事,对于这个从没见过?,而且是那个女人生?下的小孩,她不曾正眼看过?一眼,就将她交由许杏了。这几年,她都没有过?问,只是让许杏养着她。
“妈,这和你没关系,当初是我要把她要送进那个地方的。”许杏别开脸,看向别处的地板,“当时赵楹潋莫名失踪,疑团重重,这让我怎么不怀疑是不是她指使自己女儿投毒的?!”
“那你也不应该将一个女孩送进精神病院那种鬼地方,一关就是几?年!”
“她当时已经出?现了幻觉,这不送进精神病院难不成养在?家里?吗?”许杏冷眼,不觉得自己有做错什么,“精神病院里?有正规药物治疗,送她进去才是最好的选择。”
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顾晴无?力地挥了挥手?,“你今天不是把她带过来了吗?让她进来见我。”
许杏摇摇晃晃地起?身,揉着膝盖艰难挪步到门口。
拉开门,少女正倚着栏杆,冷眸半阖,不知道在?看什么。
“喂完鱼了?”
许杏说完,就见她转过?头来。鬓边的柔软发丝随风扬起?,抚过?她半张脸庞,那双平静无?波的眼,一眨不眨地看着许杏。
顾晴今日的话,瞬间让她想起?第一次见到许嘉的时候。眼前的少女和脑海里?当时扯着她裤腿痛哭流涕的小女孩再次重叠上,竟让她有些不自在?起?来。许杏极力忍下那些情绪,语气冷硬地说:“进去吧,说话礼貌点,记得喊奶奶。”
许嘉淡淡嗯了一声?,绕开她往里?面走去。门再次被合上。佛堂里?只剩下她和顾晴。
顾晴拍了拍旁边的蒲团,示意她坐下,柔声?:“坐我旁边来吧。”
许嘉照做。
她垂着眼坐在?身边,顾晴悄然打量了几?秒,几?次想张口却不知道要说什么。两人对彼此都感到陌生?,就算她有养女儿的经历,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她相处。气氛一时陷入僵局。
想了想,顾晴开口询问,“我已经帮你申请了入住,你这周留在?青湖寺禅修怎么样?”
所?谓禅修,就是每天在?古寺按时上早课,坐禅,偶尔出?坡,去感受寺院的宁静与祥和,还能和顾晴一起?在?佛堂祈福修心。经过?这一周,或许顾晴就能找到和她相处的方式,彼此也能增进感情。
她垂下眼睫,然后轻轻点了点头:“好。”
“到了六点,我再和你一起?去斋堂。现在?还太?早,你在?旁边等一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