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得有些愣了神,或许是目光太明显,对方也看了过来,和他的视线碰上,她还朝他笑了,有种行走林间的狼王盯上猎物的锐利,好似能看穿所有伪装,陈清隽心跳漏掉半拍,他保持面色淡然,立马垂眸,知礼回避,直勾勾的盯着一个女同志看,非君子所为。
他的背依旧是挺拔如松,似乎稍微弯一点,脊梁就会断掉,也会要了他的命。
这人长得可真俊,方圆百里就没有比他要出色的男同志了,当然这是指相貌和气质上,别的方面也没深入了解。
不过有点疑惑,初看像是月光下的宝玉,清冷出沉,可更多的,给她的感觉是皮囊之下的腐朽之躯。明明穿着新时代短衣,衣服和裤子,和周围的人并无不同。可无形中,他好像在穿着一件旧时代的文人长衫,铸成了沉重枷锁,他吃劲的在用所有力气来挺直着脊梁,才没让长衫枷锁压断他的身骨,如果这口气没了,他也就没了。
这个人,真有意思。郭菩姝起了坏心思,很想撕掉他那张清冷的面皮,砍断那身枷锁,放他自由,看看底下是什么样的真实光景。
郭良伟看见她,立马展现大大的笑容,笑起来露着一口大白牙,眼神慈爱,“小六回来了。你这自行车哪里来的?哎哟,还是凤凰牌,新的嘞!”
他手脚利索的下了车,把烟头丢在地上用鞋底踩灭了,然后围着自行车转,郭良伟想要伸手去摸,可是又不敢,汕汕的缩回去,等下碰坏了怎么办。
两人长得有点像,看得出来是父女俩。郭良伟长得不丑,浓眉大眼,相貌周正,身量高,身板也正,是时下最受欢迎的正气长相,还有点学识有点能力,年轻那会儿可是最佳女婿的热门人选,在被郭菩姝的老娘给拿捏下来的时候,多少丈母娘气得拍肿了大腿,慢了一步,被母老虎给抢先了。
“怕啥,尽管摸,我买的,摸坏了也不要你赔。”郭菩姝一笑,她这人长得有些野,笑起来的时候还自带着一股痞气。自由和潇洒还有聪明,是陈清隽给她的评价,当然这类人,也比较强势。
郭伟良一听,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啊,别说村里了,城里人也不见得有几个能买得起凤凰牌自行车,还不是眼热的份,除了贵之外,还要有票。
其他人也是诧异,还有疑惑,山口村那么富裕的吗?连个年轻的村里女同志都能买得起凤凰牌自行车了。
“嗨,这事说来话长,回到家了我再和你解释。”郭菩姝挂在车头的袋子里还有肉,时间耽误久了,怕不是要馊咯,“赶紧的回去吧,我骑车,就不占位了。”
牛车也不算多大,坐上五个知青还有一堆包裹,差不多就挤满了。这回新来的知青里有三个男知青,两个女知青,一个看着干干瘦瘦,眼神带着不自信的自卑,另一个就大方自信许多,衣服也不错,看得出来家境不同。
“好妹妹,我叫邓阳春,你看这牛车上已经放满了东西,再坐几个人多重啊,牛会很累的。我就坐你的自行车后座回去,你看成不。”郭菩姝看得出家境好的女知青,笑着走过来拉着郭菩姝的手,偷偷塞了一块钱,不过话上肯定不会说花钱坐,得说得好听些。
邓阳春确实不差钱。她出生在双职工家庭,只是母亲因公去世,这赔的钱还有工作岗位都有,可惜她爸娶后妈之后开始打这个注意了,还给她偷偷报名下乡!就为了拿走她的工作岗位。
这可把她给气死了。可是知青报名一旦提笔写上去,那就是不能再反悔的事,邓阳春再气也没有办法,只能为自己绸缪下乡之后的事,也釜底抽薪的拿走了邓家的钱,还私下里卖掉工作岗位,让他们竹篮打水,一场空。总之,她现在不差钱,就差一个能够在村里护着她的人,能够选,她当然会选择同龄的女同志啊!
在知道这个女同志和村长是父女之后,邓阳春就起了结交的心思。当然也是有,她不想挤牛车,有一股味道,她不是嫌弃,可是有更好的选择干嘛不要,只要花点钱的事,她可不差钱!
她是女同志可以这样做,男同志要保持距离,而另外一个女知青看着就是和她争不了,所以邓阳春不介意露出一点财,不然素不相识的,谁干嘛搭理你,骑车回去,耗费的力气并不少。
郭菩姝挑了挑眉,还是个敢做派的聪明蛋,出手也大方,她佯装整理东西,实则把钱揣进口袋,如了邓阳春的愿,“你说的很有道理,行吧,你就坐我的自行车回去,大包行李放牛车上,等回到知青院了再拿也不迟。”
有郭良伟在,行李也不会有人敢乱翻,而且只有蠢人才会将重要的东西放在行李包,肯定是身上揣着的。
邓阳春弯眉一笑,她知道郭菩姝已经接了她抛出来的意思,这个女同志长得她很喜欢,太帅了,性子直爽不宁捏,她更喜欢了,有个直觉,交好总没错,所以她是带着真心诚意没有假意,“好的嘞,还不知道同志是怎么称呼。”
“郭菩姝,和村长一样的郭,菩萨的菩,姝丽的姝。”她说着时,余光扫向了陈清隽一眼,后者等其他人都放好包坐好,他才上去,然后板板正正坐在牛车上,腰依旧直直的,啧,也不会觉得累,反正郭菩姝看见了,牙都累。
她可干不来这事儿,郭菩姝随性惯了,也野习惯了,肯定是要怎么舒服怎么来。可这种反差,她更加感兴趣了,这男知青,好像有点自我强迫症。
邓阳春呢喃了遍,一笑,“你的名字真好听,那我可以叫你菩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