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满意自己与何梦露的现状——除了她三年后会被执行死刑、或者王赟才会在探监日之后派人杀了她这两点之外。但与何梦露腻在一起的时光不再像是她从什么地方偷来的一样了。不管她什么时候会死,近期或者几年后,又或者……很久很久以后,这段缱绻缠绵都是属于她的。
何梦露不仅仅是现在很漂亮,她是一直很漂亮;她也不是现在才很优秀,她从小就优秀到让人羡慕。曾经在她们还是高中生的时候,喜欢何梦露的人就多到卿言记不过来的程度。甚至她搬回天城之后,曾经在首都喜欢她的前同学还不断给她寄信。
而以前的卿言是个学习有些跟不上、没有家境可言、也没什么朋友的人,这样的人在私下里是何梦露的主人兼女朋友。虽然看不到未来,可那时的卿言还敢奢求什么呢?真的能有谁责怪的了卿言曾经深入骨髓的自卑和不安吗?
可从此以后,何梦露也不会再遇上任何比卿言还要独特的人了,不是吗?
从前卿言只是个少言寡语难相处的女高中生,而现在她是那个要与何梦露一起复仇的人。她会活下去,将王赟才从王座之上拉下来,让他接受审判;或是死在何梦露面前。任何一种结局都会让她难以替代。
为一个人而死很容易,为一个人活下去却很难。
卿言早就下定决心不再让何梦露受伤。她不确定自己还能有多少时间,可曾经每每面对何梦露时,那种犹如阻止流沙穿过沙漏的细缝般难以挽留的不安感却消失了。
她曾经是那么害怕。
她害怕的不是死亡,也不是污名,甚至不是孤独本身。
她害怕自己从没被爱过,害怕自己最幸福的回忆只是一场错觉,害怕自己唯一畅快活过的记忆只是沙滩上的一串脚印,被海浪轻轻拍打过后就了无痕迹。
她害怕何梦露不再记得她们相爱过。
可何梦露爱她,不是吗?
卿言为她整理好裙子,卸下鞭打过她又捆绑着她的那条皮带,然后轻柔地吻上她。
呼吸的纠缠迎合着心跳的节奏,将天与地都倒转着融进身体里。
她们相拥得那么紧,好像乘着一叶扁舟、飘摇海上的旅人,抵抗着试图将她们分离的暴风雨。
她们吻到挣脱恐惧的束缚,挣脱折磨的苦痛,挣脱自厌的烦扰,吻到将自己灵魂的一部分刻印给对方。
情欲消散后,残留下的是冲刷不尽的爱意。
没有人舍得结束这个吻。
可卿言还是终于轻轻推开她,又亲吻几下她漂亮的下颌,直至软嫩的耳垂。
她为何梦露整理着头发。
细碎的发丝顺着她的指尖回归到平整的形状,那不太自然的深黑色衬得卿言的手指更加苍白。
她终于记起来问这个问题:“何梦露,你为什么把头发染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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惩罚那段会放进番外w
不再流浪
这句疑问,带着何梦露不忍回顾的往昔岁月再次冲撞进她的心房。她不自觉的抓紧卿言的双肩,只一瞬又恢复了神色如常的样子。
“不好看吗?”她问:“主人不喜欢?”
卿言敏锐地捕捉到了何梦露那个瞬间的不自控,心下一沉。
她本就不愿何梦露因为她不知道的缘故在身上留下印记,即使只是头发,而这缘由若是何梦露不愿提及的过去,那就更糟。九年的空白足够让任何人改变,也足够让任何一段感情淡漠下来。这个问题也问得唐突,没有考虑何梦露是否做好了回答的准备。
她只得故作轻松,给何梦露一个台阶下:“是工作需要吗?”
可公职人员的外形要求,卿言再清楚不过。于是何梦露也读懂了卿言的意思,连忙答道:“那倒不是。”
她从卿言身上下来,不自然地整了整裙角,这才道:“留学时候的习惯了,总是补色也怪麻烦的。你如果不喜欢,我就染回原来的颜色好了。只是据说染黑再漂会比较费事。”
“这样啊。”
不愿意说吗……
她倒不是想勉强何梦露坦白,说到底她也没有控制欲强到连何梦露的头发是什么颜色都要管的地步。如果何梦露没有那一瞬的不自控,这个问题也不过是随口一问。
可九年的空白不至于让她忘记,她的小狗从前每每面对她时,分享欲都那么旺盛,旺盛到卿言不得不让她吃些苦头,才能让她停下喋喋不休的嘴巴。她过去恨不得要把两人分开时发生在她身上的每一件事都细细讲给卿言听,几乎有点挑战卿言的耐心底线。
现在,她有不愿意对卿言分享的事情了。
这很正常,大家都已经走向社会太久,再怎么说也不会像学生时代那样口无遮拦。可刚刚她们还那么亲密,仿佛回到了最幸福的岁月。何梦露的顾左右而言他又将两人拉回到九年后的尴尬位置。
不是恋人,只是源于吊桥效应而相互舔舐伤口的主人与狗。
卿言没有追问,只是伸出手来继续把玩何梦露的发梢,直到何梦露再次主动坐回她怀里,无言地倚着她的肩膀。
何梦露看着卿言的侧颜。她的皮肤不再像从前一样呈现出健康的小麦色,而是有些病态的苍白,大概是近些时日不常见阳光所致。那苍白显得卿言更加清瘦,若不是她单挑文秀珊的两个打手轻松获胜,何梦露几乎要以为卿言身体状况出了问题。可卿言的双臂环绕着她,依旧温柔而有力,总让她自动过滤掉两人分开的那九年,恍惚间生出她们这些年一直在一起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