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乔可飒从小蹲厕里冲了出来。她一把夺过了卿言手里的水杯,猛喝了一大口。
“渴死鬼啊你……”邵雪飞的话没说完,就剎住了。
她看到向惠芳脸色煞白,将乔可飒手里的水杯一把打掉。
乔可飒好像早就料想到她会这么做。她没有看卿言和邵雪飞,而是直视着向惠芳。
“怎么了?不就是一杯水吗?”乔可飒的声音冷得可怕,她神色无比凝重,可语气却很平稳,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怎么芳姐好像一副我会被毒死的样子?”
鬼子母神
乔可飒话音刚落,熄灯铃便响起。整座监狱瞬间被黑暗吞噬。
邵雪飞反应最快,她一把将卿言扯到身后,然后凭借着记忆向前盲抓,将向惠芳按倒在桌上。
向惠芳挣扎得厉害,于是乔可飒也寻着动静前去帮忙。两人死死将向惠芳钳住。卿言只来得及思考半秒钟:“都别太激动,惊动狱警就糟了。”
邵雪飞转过头来对她嚷:“你病糊涂了吧?这时候不叫狱警叫谁?”
卿言猜想她此刻隐在黑暗中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其实卿言此刻的念头很单纯,就是不想在还没弄清楚来龙去脉之前就让何梦露知道。一个田小萌就已经把何梦露吓到差点软禁她,如果小狗知道暗杀者二号一直就潜伏在卿言宿舍,恐怕卿言再怎么巧舌如簧,也没法说服她把自己放出来了。
况且,她早就调查过向惠芳。
她跟何梦露连同组学习的田小萌中考几分都扒了个一清二楚,更别提自己的室友。向惠芳是个会计,在杀老公之前没有案底,作案后主动自首。她女儿被向惠芳的妹妹收养,现在在寄宿制的高中读高三。她的老公是个二道贩子,也没有案底,就算有实际违法犯罪行为也不会多重大。她们这一家子早在调查杀夫案的时候就被查了个底儿掉,怎么都联想不到王赟才这种大人物身上去。再加上向惠芳这个人性子直,喜怒都写在脸上,不像是心思很深的人。
如果不是一开始就跟王赟才有联系的话,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卿言没有跟邵雪飞多解释,她直截了当地问向惠芳:“芳姐,探监日那天,你女儿是一个人来的吗?”
认识向惠芳的人都会察觉到她身上有一股劲儿,好听点叫“雷厉风行”,难听点叫“悍妇”。她是悍妇,能为了几毛钱跟菜贩吵嚷半天;她丈夫是软耳根,家里什么事都要她拿主意。在她杀掉那个男人之前,几乎所有熟人都是这么定义这对夫妻的。
她是中专毕业,当时父母想让她学护理,她却学了会计。那时她年纪小,想法也很简单:会计是跟钱打交道的行业,干了这行总会有钱的。毕业后她拿了会计证,被分配到一个金属平台厂做财务,并经人介绍,认识了同厂工作的赵文平。
和赵文平结婚的决定下得也很简单。向惠芳作为家里的老二,上有兄长下有弟妹,是全家上下最不受重视的孩子。她的哥哥上了大学、去了大城市工作,她的妹妹高中毕业后做了小学教师,弟弟顽劣、但无论他干什么都有父母兜底。只有她,在弟妹面前是长姐如母,在父母面前是管家婆。她照顾着每一个人,所以每一个人出状况都是她的错。
嫁给赵文平是她第二次为离开这个家而作出决定。第一次是她初中毕业那年,瞒着父母打了个小包袱,想要去投奔北漂的小姨。她被抓回来的时候挨了一顿打,还被关着看了拐卖妇女的录影带。
她觉得很矛盾。她从没感觉到父母爱她,他们只是把她当成一个烧火做饭洗衣服扫地的白工,有一样干不好就要挨打挨骂,可她被抓回来的时候却看到她妈妈哭了。她妈妈在火车站喊破了嗓子,一星期说不出话。那时她还没意识到,这种矛盾和拧巴是一种女人之间的传承。
她那个年代出生的女人,没有人会告诉她们“我生来就是高山而非溪流”。男人是山,女人是水,山水相连是天经地义。无论你多能耐,都总有一个男人能“驯”住你,能降得住向惠芳这种女人,让她在外风风火火、回家忙忙碌碌,就是赵文平的本事。
当然,这种观念是相互作用的。如果说“驯悍”是那个年代的男人被街头巷尾的邻里夸耀的本事,那么“忍让”就是那个年代女人的基本美德。向惠芳拧巴就拧巴在,她无论在外多厉害,在家都从没发过火。
男人都是被好女人惯坏的,要么就是被坏女人逼坏的,二者必居其一。赵文平给自己的定义是前者。于是在向惠芳准备为了女儿多打一份工的时候,他便辞职了。他无职、却从不在家,怕别人说他是家庭主夫、软饭男,所以就开始在外面瞎混。向惠芳白天在厂里做财务,晚上去超市货舱帮忙上货,期间还要给女儿做饭,没空管赵文平去干嘛。
男人嘛,不嫖不赌不打老婆,就已经是绝世好男人了。
她知道赵文平没什么本事,好在胆子小,不敢干出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毕竟男人的追求就这么点,面子和裤裆最重要。至于这个家是不是他在养,他只要在外装出一副挣大钱的样子,自然就没人会指着他的鼻子骂他吃软饭。向惠芳给足了他面子,他外面认识的兄弟也会找地方满足他的裤裆。搭伙过日子或许就是这么回事,没人戳破日子就能过下去。
向惠芳从来没指望过他挣什么大钱,只求他别在外头惹事。她没想到赵文平还真能在外面拉回“活儿”来。他要她帮忙做平一笔账,要求是别问来龙去脉,做好了就可以拿一笔大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