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们之间没有‘聊聊’的必要,我觉得您不会支开他们,单独留我说话。”
季苏白并不慌张,手肘撑在轮椅把手上,十指交叉撑住下巴:“而且您大概想错了,我并没有那么神通广大,就算有来自魏家的一点点支持,一夕之间买通整个私人医院的所有人为我做假证也不现实,这动作太招摇了,被发现了得不偿失。”
仿佛预料到gloria微微挑起眉梢的轻蔑神情,季苏白自嘲一笑:“显然,现在的情况也很糟糕。”
gloria并不接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既然这样……我也就不和您兜那么大的圈子。”
季苏白轻轻地呼出一口气,然后抬起手,自己将自己眼上蒙起的绷带解了下来。
伴随着那纯白色的绷带一圈一圈飘落,那双被上帝之手精雕细琢过的眼睛,倏然被光照亮。季苏白不太适应地闭上了眼睛,蜷曲的睫毛被压出一段陡峭的折儿。
微微睁又微微闭,如此反复几次后,他总算适应了光线,睁开眼睛,正好能看见那颗镶在整座大厅里的通顶鱼缸,眼底被暧昧地映出了一点点的蓝。
诚如gloria所料,季苏白那双眼睛根本没盲,此时正好好地溺在光里:乌眸深深,浓墨重彩,仍是那幅毫无破绽的少年模样。
“当时我的确有短暂的失明症状,但是太短了,不到三天,视力就逐步恢复了。”季苏白脸上流露出一点颇为可惜的神情,紧接着清秀的脸蛋闪过一分稠丽的算计,“但是这么绝佳的机会,我并不想就这么放过。”
gloria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耐心地等待着下文。
季苏白的语气冷漠起来:“恰巧,陈医生最近在葡京欠了一笔不小的赌债,我给他还了,他便顺水推舟帮我整了份假报告,不知道从哪个案例上扒的……实话实说,我也不喜欢蠢货,‘血型错误’这样的纰漏,我都怀疑他在这些年嗜赌的经历里,把脑子也赔出去了。”
见gloria并去接自己抖出来的包袱,季苏白只好悻悻地截住话音,露出一个毫无瑕疵的、单纯的笑:
“所以gloria博士,我也很好奇,向您这么心如铁石大公无私的人,为什么会给我留个面子,不当众戳穿我呢?不会……您真的是魏家的人?难道我们是同一战线的?”
“蹩脚的试探。”
gloria轻嗤一声,显然对季苏白的异想天开感到不可思议。
“好吧,如果您不是魏家的人……”
季苏白特别有礼貌地笑了下,脸颊两侧甚至浮起两个浅浅的酒窝:“那您想知道的,无非就是最近动作频繁的魏家,目的到底是什么,剑锋又要指向何处了,对吧?”
gloria并不出声,只是用那双冷灰色的眼睛凝视着他。
聪明人之间的交流向来仅仅需要一个眼神,季苏白笑容加深,眼底浮起一点心领神会的光。
“那不如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季苏白启唇,那双漂亮到极致的眼睛具有天然的诱惑意味:“我可以告诉您一些您想知道的事情,而您什么也不用做……只当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没有发生,如何?”
没于泥沙
一些秘密注定会被心照不宣地湮没在泥沙之下,如果缺少一个大浪扑来的契机,大概会永远难见天日。
关于那一天gloria和季苏白共处一室究竟谈了一些什么,闵琢舟完全被蒙在鼓里。
但事情的转机要比他想象得来的更快:在gloria博士接手治疗的第七天,季苏白的眼睛奇迹一般恢复了光感,随后情况便一直好转,没过几天就基本恢复到原先的视力水平。
很突兀,也很微妙,这事情的合理性难经推敲,的亏gloria的“天才”盛名闻名在外,神医圣手,才能勉强将这件事说得通。
季苏白又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在疗养院内修养,等到他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改版过后的《童心向远方》团队便联系他,说明来由,是准备借着他大病初愈的由头,让所有嘉宾都聚在一起吃个饭,为娃综的复播预热一下。
季苏白对节目炒热度的手法见怪不怪,给节目曝光也就是给自己曝光,他不会不给剧组这个人情,便给其他嘉宾都发了一条短信,聚会地点就定在一座会馆式的临江酒楼里。
一共六组嘉宾,有两组的大嘉宾协调不开时间,整个餐会上嘉宾出席了8位,节目组新的总导也过来了,算是和大家提前打声招呼。
闵琢舟赴宴前听唐琉给自己科普过这次接手节目的新导演,此人名叫章一水,算是同辈,年龄比他们还小几岁,是他们的直系本科学弟。
章一水年龄虽然小,但是经历却不逊他人,组织过不少风格、不少题材的片子,是爱好广博且目光毒辣的多面手。
小章导的上一个项目是跟着纪录片摄组在非洲大草原拍角马,虽说和娱乐综艺没太大干系,但在“自然纪录片”这种有固定受众、并且大都激不起太大水花的科普赛道上,他的片子的收视率却爆了——圈子里对他的评价普遍很高,说他既有年轻人的野性和灵气,又不失统筹和技术上的老练与成熟。
唐琉平时虽然大大咧咧,但是在工作方面却很谨慎,她从不轻易评价圈子里的人或事,即使私底下和熟人交流,多数时间也非常犀利、甚至刻薄,而既然章一水能得到她的青眼,说明此人的确有几把刷子。
有了这样的评价,闵琢舟对这位传说中的新导演心理预设很高。
倘若确定了聚会时间,闵琢舟总会预留出十分钟到半个小时的时长用来应对突发情况,所以他领着服务员到包厢里的时候,其他的嘉宾都还没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