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他目光极轻极快地掠过了季苏白,看他正站在主位,已经把凳子来开了,显然正在等人入座。
出于“在外散德行会被亲哥打断腿”这一特殊原因,王文赫准备再装一会儿大尾巴狼,斯文有礼地起身,拉开椅子:“当然,裴总请坐。”
裴彻矜持道谢,在众目睽睽下坐在了闵琢舟的旁边。
闵琢舟眼睫颤动一下,心里泛上一点不是滋味的不解,不明白裴彻既然是和为季苏白作陪,又何必驳他的面子,坐在自己的身边。
裴彻转过脸看闵琢舟,用余光扫了一下闵琢舟放在桌面上的手机,略微凑近,用一种只有他们两人能够听见的声音询问:“手机在旁边,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闵琢舟垂眸按开手机,发现就在刚刚看王文赫和章一水打闹的时候,裴彻给他发了几则信息。
大致看了一眼,内容大概是解释了自己和季苏白一起来餐会,吃完饭后一起回家。
闵琢舟有些意外裴彻竟然会和自己报备,那颗起了毛刺的心脏莫名被熨平了些,以气声回答:“抱歉,刚刚没看见。”
裴彻轻轻一哂,依旧将声音局限在他们两人之间:“和他们在一起那么开心?消息都顾不上看。”
这话听得闵琢舟耳根子都酸了,他眼中闪过一瞬混合着无奈与无辜的温和:“下次注意。”
包厢里灯火如昼,描金的大理石板桌面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唯有季苏白笑容凝在脸上,无声僵在原地。
他原本已经为裴彻抽开了主座,而后者却是看都没看一眼……或者说,从裴彻推开门的那一瞬间,他的目光就始终停留在别人身上。
也不知是太有眼力见儿还是太没眼力见儿,从座位上起来的王文赫走到季苏白的身边,特无辜特单纯地问:“季老师这个位置是留给我坐吗?主位啊……我不太好意思坐。”
季苏白往日里最招牌最无辜的笑容仿佛都要碎掉似的,声线的尾音在微妙地震颤,有种讨人怜惜的委屈:“朋友之间吃个便饭而已,哪分什么主位末位的,文赫随便坐就行。”
王文赫点了点头,没挨着季苏白坐下,反而隔了两个位置和章一水坐在一起,解释说:“陈彦哥和锦默宝贝儿还没过来,我给他们留个位置。”
没过多久,陈彦才领着陈锦默姗姗来迟,他披着白大褂来的,一入座便向大家道歉,说自己忙着搞数据忘记了时间,还请大家见谅。
众人表示理解,也没过多追究什么。
陈彦一到,相当于人员到奇,季苏白便吩咐服务员上菜。
这座小公馆里最有名的便是淮扬菜,从食材到烹饪无不讲究,白袍虾仁鲜嫩、平桥豆腐清素、蟹粉狮子头口感软烂肥而不腻,口味地道上乘,价格也很好看。
席会期间的气氛还不错,一轮朵颐过后,章一水起身敬酒。
他先说了几句场面话,然后将话题引到即将复播的节目之上:
“实不相瞒,在没有执导《童远》之前,我也是诸位的粉丝。赵导虽然因为一些原因不能再陪伴大家,但他对节目的认真和巧思,我们都有目共睹,所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现在《童远》的接力棒到了我的手上,我也希望能在赵导的基础上做出更好的成绩。当然,我更希望无论是我们的大嘉宾还是小嘉宾都能在这场节目中获得真正的快乐,大家玩得轻松,观众看得开心,这才是本档节目的初心所在。”
章一水这一席话算是给出了节目组的态度,有感谢有展望有赞赏有野心,除了尚有几分青涩,几乎称得上是滴水不漏。
闵琢舟视线微抬,看这个年轻人站在包厢奢华的灯光之下,黢黑的面庞上眸光明亮,既有年轻人的青春风范,也不乏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油滑气质。
众人心照不宣,一齐起身碰了下杯,算是给足了这位小新导的面子。
裴彻是这场宴会的局外人,再加之他身份摆在那里,原本不用做出什么表示,但他却跟着众人起身,云淡风轻地和他们碰了一下。
“叮当”一声酒杯碰撞的脆响,闵琢舟微微偏头,看见裴彻的酒杯极轻地和他碰在一起,灯光在酒中、在杯子边沿、也在他们的指尖之上投下了细碎的光。
“我也是诸位的粉丝。”
话虽如此,裴彻的眸光却只落在一人身上。
他眉目冷淡如一笔流畅无瑕的水墨,长睫下敛着足够闵琢舟嚼味半生的如许深情。
引线
小公馆包厢内是落地窗,外面连着古典园林构造的连廊和山水,虬结的松枝和苍翠的竹被风吹得影影绰绰,自细碎的间隙里映出室内暖意融融的景。
无论这席间的人私下的关系有多么微妙,搭眼望去,璀璨的光辉之下是一派宾主尽欢,只有风声嘈杂响过之时,才能隐隐掀起一派和谐之下的黯昧端倪。
因为有三家嘉宾带了小孩子,餐会没有持续太久,不到九点就散了席。
大家或多或少都沾了点酒,有车的叫了代驾,没车的打车,在会馆外分道扬镳。
和搭伴走的王文赫和章一水告别,闵琢舟牵着闵画等自己叫的代驾,这个时间段好叫人,代驾小哥来得也迅速。
闵琢舟刚准备掏车钥匙给代驾,就看见一只手握着一把宾利钥匙,先行放在代驾手里。
“我去,哥,宾利啊?”
代驾是个刚毕业的小年轻,看见这车钥匙眼睛都直了,连忙摆手:“这不成,您敢给,我也不敢开啊。”
闵琢舟微侧头,见裴彻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后,表情冷淡一言不发,干杵在那里,是一副要和他同乘一辆车回家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