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虞芮看到她这副样子,突然想起天台上顾深和自己说过的关于晨柯小时候的事情,有些心疼,却又不知道如何安慰,只能欺身拥住了她,手也轻轻地拍了拍那纤弱的后背。
“晨柯,想哭就大声哭出来,这里没人会笑话你,不要憋着,把什么都藏在心里,竖起一身的尖刺,这只会让关心你的人一起受伤。”
就像她当年那样,谁的话也听不进去,一味沉浸在那个绝望的世界里,明明还有那么多关心自己,爱护自己的人,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去伤害他们。
顾晨柯将下巴磕在许虞芮肩膀上,原本发酸发涩的心像被人温暖地护住了,可眼眶却不受控制一般,大股大股的泪水泄洪似的涌出来,哭声也不像是方才一样隐忍了。
许虞芮就这样拥着她,让她发泄了好一会儿,直到她哭累了,自己的脖子,衣襟也变得湿漉漉的,才听到那有些嘶哑的弱弱的一声。
“阿芮,我是不是不该这样,我是不是很幼稚,很不懂事,他们会不会怪我。”
抽泣的声音并没有停下来,这可能是大哭一场之后都有的症状,听到这样的话,许虞芮退开身子,双手为顾晨柯拭去那残存在眼尾的泪,嘴角扬起一抹笑。
“怎么会呢晨柯,不会有人怪你,他们爱你还来不及,但他们也怕,怕你一直都溺在过去,走不出来,心里总是在怨他们啊。”
那双含着水光的眸子顿住了,可抽噎的声音却没停,似乎是不相信她说的话,许虞芮也不管已经因为泪泡得褶皱的衣服,看到她这样没有安全感的样子,又给了她一个拥抱。
“是……这样的吗?”
从出那件事开始,她一直都觉得她在顾家是可有可无的,企业会由姐姐接管,自己也会像其他同龄人一样,被安排进公司,过好人人都羡慕的无忧无虑的下半生。
而爸妈,高兴了便给个笑脸,对她做的事情不满意,就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动手脚,去外地读大学可能是她这辈子以来做的最叛逆的一件事了,可就算如此,日常的监视还是从来没有停过。
她心里也不是没想过,可能这就是至亲的爱,可每每这样想,心里那个恶劣的小人就会跳出来,对她说,不是的,只是因为你身上流着他们的血,只是因为你实在是太差了,只是因为他们想掌控你的人生。
可如今许虞芮却说,他们怕自己。
顾晨柯怔愣着说不出话来,许虞芮轻拍着她的背安慰着她,出声也轻而缓。
“晨柯,我原本想说,我很羡慕你,但我想了又想,也没有那么羡慕了,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我虽然没怎么体会到父母的爱,可身边还是存在着那么多爱我的人,说遗憾是有的,但也没有那么伤心了。”
许虞芮低敛下眉眼,顾晨柯突然忆起在南市住在叶家时候那晚见到的那狠厉的一巴掌,才发觉自己好像触到了她的伤心事。
“阿芮,我……”
“你不用宽慰我,这件事我十岁出头的时候便想清楚了,反倒是你,你应该好好用心看看,他们有多爱你。”
许虞芮打断了顾晨柯的话,之后又换上了更轻快的语气:“要听听我的故事么?”
顾晨柯咬了咬唇,神色有些犹豫,似乎是想知道,却又害怕揭了她的伤疤。许虞芮清楚她的想法,也没等她回应,只是松开拥着人的两条胳膊,又把她从地上慢慢扶起来,拍拍身上沾上的土,又四向望了望,不远处就是一座木制秋千,将人带了过去。
许虞芮也是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接触过秋千了,这样富有童趣的东西,早在很多年前就消失在了她的世界里。
许虞芮让顾晨柯在秋千上坐下,自己则在她背后轻轻地揽住她的肩膀,这时候她应该需要这些温和的安慰。
等感受到怀中人逐渐停下的抽咽声后,她才开始慢悠悠地讲起自己的故事。
许虞芮的故事其实也很简单,对父母的印象并不算很深,虽然受到了创伤,却也没有什么可讲述的,她特意略过了有关叶念梨的一些事情,一是害怕顾晨柯听到自己对她的的不满会更加激动,二是——她也有些怕……
怕再次意识到自己在她心里真实的地位。
父母的故事被她轻描淡写地以“强扭的瓜不甜”一笔带了过去,而她只是一个不被任何人欢迎来到的孩子罢了。
也不对,母亲最初应当是有过期盼的,只是后来发现孩子并不能拴住一个男人之后,她便也失去了利用价值。
在许虞芮带着微嘲的语气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顾晨柯也回望着她,两人一俯一仰,对视了一会儿顾晨柯才瞥开视线。
“阿芮……我不知道你小时候经历过这些……”
若是知道,她就不会在两人初见的时候抱着那么大的恶意,她就不会在叶儒打下那一巴掌的时候,先是觉得她自作自受,之后才对自己的想法有些歉疚,跑下楼去拿冰袋。
“对不起。”
许虞芮被她这声突兀的话闹笑了,手顺了顺她齐肩的短发,语气很是轻快。
“你和我道歉什么?”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不应该对你那么凶的。”
顾晨柯的话让许虞芮突然想起那天像是牙口一点也不尖利跟在叶念梨身边只会嗷嗷叫唤的小狗崽子的她,当时的自己一定没有想到,之后会喜欢这么一个看着一点也不靠谱的一个人吧。
可这也不需要她道歉,毕竟人想要完全客观基本是不大可能的,自己当时不是也带着主观色彩地讨厌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