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茶杯见底了,为林婵添茶。清澈微黄的茶水从公道杯中缓缓倾倒入青瓷杯中。
茶香四溢。
林婵道:“你派个咱们的伙计守住厨房侧门,如有人来套话询问我在后院的住处,顺水推舟告知即可。”
林昭节是个直肠子,却不蠢笨,听林婵的意思,是要诱那淫贼瓮中捉鳖。顿时不解:“主上要亲自动手?”
五年前,林婵从正玄派的情报中得知了这个臭名昭著的桑邑看上了北方的几位美人儿,其中一个还是“枣城商会会长”的自己,便故意找了个机会在枣城现身,把消息放出去,还特意把草原上浪的二徒弟喊回来,让她务必擒住这贼子。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人刚到枣城,又心急火燎地跑了,甚至在之后一年多都没再现身,循规蹈矩得如同老鼠遇到了猫。后来才知道,是被慕挽月吓走了。
之后林玉燕又追杀了他几次,都被他仗着易容术逃了。
这一次,他竟一反常态、大张旗鼓地出现在繁州城。
林昭节虽然不如二师姐林玉燕那般一柄长剑冠绝同辈,但在武学一道还是有几分自信的。
“主上放心,我去找康白要几颗预防迷烟和迷药的丸子,那淫贼敢来主上您的面前,我便一剑枭首。”
林婵却道:“把我的佩剑取来。”
林昭节这才知道反应过来:“主上,您要亲自出手?”
妻妻之间的正邪大战
林婵道:“他武功虽然一般,但诡计多端,你还小,容易着了他的道。待他靠近身前,我再寻机出手,可保万全。”
林婵这个大宗师说他武功“一般”,其武艺便算不得低了,至少也是二流高手。
“可是,您这会儿眼疾发作……若是您不放心我的武功,便还是如五年前一般,请二师姐来出手吧。”
林婵道:“不必了。不知又贪玩去了哪里,等她来就迟了。”
林昭节恍然道:“主上说的是,是我考虑不周。这淫贼既然来此,定少不得要祸害这里的姐姐妹妹。”
林婵点头道:“繁城货通南北,人稠物穰,抓捕此贼须得当机立断,不可迟疑,以免有无辜女子被他得逞。我写封信,你让李秦送去给繁城的通判刘大人。”
林昭节会意,立刻为她研墨铺纸,毛笔舔好墨汁后递给她。
林婵盲写书信,字迹竟也十分潇洒漂亮。
等信纸干透了,林昭节装进信封。
这时,林婵道:“先安排两个好手给江姑娘值夜。”
林昭节恍然大悟道:“啊,我懂了。主上这么着急,定然是怕那贼子接近江姑娘。也是,江姑娘那般好看,自然危险。主上,你不知道江姑娘有多好看,我这是第一次见到比你还好看的人。”
林婵如何不知道呢?
虽然看不见江秋洵的样子,林婵却能从旁人的反应中知道江秋洵一定姿容无双。每日听她莺声燕语,也知她必是千娇百媚、国色天香。
美貌女子,到哪里都引人注目。
江秋洵和林婵二人虽戴着帷帽,但这座靠近大河的城市,傍晚一向风大,几度吹起帷帽下的白纱,只是惊鸿一瞥,便已令众人惊叹不止。
再看身形气度,亦知二女非常人所能及。
桑邑就在繁城,只消明日,就会知道这北苑之中还藏着两个尤物,之后必会寻机夜访,林婵怎能没有准备?
五年前的林婵,在看不见的情况下,虽然可以像正常人一样吃东西、走路,甚至可以通过声音准确地使用暗器击中目标,但没有办法发挥出全部的实力,想要抓住桑邑、保证万无一失,还需二弟子林玉燕代劳出剑。
如今的林婵,听声辨位已达炉火纯青的地步,完全可以在目不能视的情况下,不但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还能发挥出武林宗师的实力。
她不是真正的失明,只是偶尔会出现失明的症状,她的眼睛在目力正常的时候,也会对比实物,在脑海中想象亭台楼阁、花草树木……
久而久之,她甚至能通过细微风声来判断周围的事物,不必像普通盲人一样通过触摸去适应新的环境。
林婵选择南下回到家乡养病,不仅仅是因为这里是她年幼时生活的地方,环境熟悉,气候宜人,风景秀丽,更因为这里平原广大,河湖众多,一年四季都有风。
有风,她闭上眼,即可行止由心。
……
林婵自幼独立,年幼时就自己打理母亲遗留下来的嫁妆。后来和父亲决裂,当机立断收拾行装北上,跟着舅父学做生意。母亲的嫁妆也随她去了北方,决心之强、行动之快,等父亲和继母发觉,想要阻止都来不及了。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把自己的安危寄托在别人身上?
即使眼睛不见,也不会把自己的安危托付给别人。
她拜师正玄派长老的时候已过及笄之年,门派中年岁差不多的嫡系弟子们都已小有所成。唯有她刚开始练内功。
自她拜师之后,无论是打坐练功,还是学习武功招式,都比别人更拼命、更努力、更自律。幸好他天资聪慧,根骨奇佳,后来居上,这才没有辜负师父厚望。
林婵年纪轻轻就这么拼命,这么努力,压榨自己的潜力,不为别的,只为掌握自己的命运。
她第一次发现自己失明的时候,也曾灰心丧气。
但师父告诉她,武林之中打打杀杀,身体残缺的武林中人数不胜数。
有人失去了拿剑的手,有人双手皆无,有人失去双腿,也有人永远失去了眼睛,有人被毒哑了嗓子……但他们一样可以练功,一样可以杀人,一样可以成为武林高手,一样可以逍遥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