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时林婵最心软了,她哪怕是假哭,林婵也会妥协。可如今她做戏的功力见长,林婵却也心思深沉,让人摸不透她在想什么。
爱作妖的江秋洵遇上沉着冷静的林婵,还是一个看不见她盛世容颜让她无美人计可施的林婵,这是地狱级难度啊!
夜晚,车队到了驿站,众人用过晚膳,各自回房。
江秋洵正琢磨着如何开口,李秦却带着晏寒飞敲门了。
江秋洵刀子一样的眼神瞪着这个不速之客。
谁知晏寒飞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看都没看她,上前一步,二话不说,扑通一声,抱拳单腿跪下,坚定中带着感激,道:“晏寒飞多谢东家收留。”
他声音压低,语带凄凉,道:“东家不知,那张放阴险狠毒,幼年将我拐来,逼我为他死士,如今剑皇楼虽倒台,但我这等已经声名狼藉之人,天下之大、早已无处容身。当初我们在群雄面前,发誓再也不做杀手,武林群侠虽然与吾等言和,却避如蛇蝎,唯有东家愿意收留我,赏我一口饭吃,晏寒飞真、真是感激不尽!”
说话间声泪俱下,哽咽不已。
林婵道:“晏侠士快请起。李兄,让晏侠士坐着说话。”
李秦便让晏寒飞在林婵的对面坐下。
晏寒飞一边拱手称谢一边坐下。
江秋洵:“……”
这表演可真是精彩,奥斯卡没有他是前世影视圈的损失。
旁人可能不知道晏寒飞的底细,江秋洵可是清楚得很。他能在剑皇楼当细作多年而不被发现,身手自然是不差,最重要的是,他能屈能伸,极不要脸,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大多数杀手都沉默寡言,相貌平平无奇,和寻常百姓无异,易于隐藏在人群之中。晏寒飞相貌端正,就这一点便不容易隐藏了,可他偏偏装什么人就像什么人,能察言观色,又善言辞,是以在张放手下深受重用。
用前世的话说就是社交牛比症。缺点也很突出,就是话多。
这种杀手界的戏精,并肩作战倒是好袍泽。
可他想要留在心上人身边——那怎么行?
江秋洵不动声色地挪着自己的凳子靠近林婵,柔若无骨地靠在林婵身边,柔软的胸口贴在林婵的左臂,有些害怕道:“阿婵,他就是武林高手吗?就像越濉、潘栗、桑邑那种武林高手吗?”
晏寒飞:“……”
姓慕的妖女不做人!
这是非要把他赶走,然后灭口是吧?他偏不走!
晏寒飞赔笑道:“不知这位是?”
李秦道:“这是我们正泰商号的账房江姑娘。”
林婵道:“阿洵是我友人。”
晏寒飞做恍然状,抱拳道:“原来是江姑娘,晏某见过。”
又对林婵道:“江姑娘说的越濉、潘栗、桑邑等人,乃朝廷通缉的钦犯,是江洋大盗、采花大盗,是武林的败类,和在下绝非一路人。我自脱离剑皇楼的胁迫之后,一直奉公守法,严守朝廷律令……额,之前接到绑架的委托而来,一时行差踏错,其实刚到繁州地界就后悔了,如今更是追悔莫及。”
江秋洵听到“绑架二字”,眯着眼睛扫过他的脖颈,盯住他的眼睛。
晏寒飞瞬间被毒蛇盯上一样,好似面前一柄弩箭指着眉心蓄势待发,让他头皮发麻,心中发慌。
但他强自镇定,继续道:“我虽不知这个出钱的金主是谁,但我知道他是锦城人士。”
锦城?那不就是他们将要去的地方吗?林婵的祖籍所在。
李秦这等稳重之人,也皱了眉头。
林婵点头道:“原来如此,我知道了。”
江秋洵握住她的手,道:“阿婵,定是你族中之人。等回锦城面对林家那些混账,你万万不可心软。”
林婵的左手陷入她的双手之中,掌心的柔软和温度瞬间打断了她的思绪,微微一愣,一时间忘记了接着想要说的话。
晏寒飞看见江秋洵的动作,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这些年来,妖女的三尺之内可谓禁区,不论男女,能和妖女的小手心这样贴在一起的屈指可数——都是用脸,还是贴得很紧、自带配音那种。
林婵任由她拉拉扯扯,道:“应是林家族人不愿我回去帮林辙,等我们到了锦城就好了。无须担心。”
人家都杀上门儿了,不是绑架就是杀人,林婵还一点儿火气都没有,江秋洵不由气恼道:“哪里就无需担心了?他们请得起这位晏大侠,就能再请十个八个,到时候……”顿了顿,语气凄楚,“到时候便让他们先杀了我罢!”
林婵无奈摇头道:“你惯爱胡说八道。”
江秋洵哼了一声,道:“堂堂北方枣城商会会长,商场上的豺狼虎豹尚且不惧,林家跳梁小丑算得了什么?我就怕人家都踩在你头上耀武扬威了,你还步步退让。阿婵,你想想当年林家人是怎么欺负你的,你可万万不能心软!”
当初林婵就是太过心软,面对家人的贪婪步步后退,最终被族人逼得北上讨生活。救了江秋洵之后并未隐瞒家事,是以她对林婵那群亲戚知之甚多。
江秋洵离开之后这些年,未曾私下调查过锦城林氏一族——雁过留痕,她去调查可能会让人顺藤摸瓜,查到林婵身边去,带来不必要的风险。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这群人做派有过之而无不及,越来越能恶心人,竟敢又对林婵图谋不轨,她非得好好收拾这群人不可。
晏寒飞见江秋洵动怒,心里跟明镜儿似的,立刻摸清了怎么间接给这妖女示好,见缝插针地对林婵表忠心:“东家放心,若是那人再敢起歹心,晏某第一个不答应,甭管他来的是白道□□,都有晏某挡在前面。但有吩咐,万死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