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赵夫人的眼中,皇子可是了不得的人物,得罪了皇子就算不砍头抄家,也得问罪流放。怎可能如今还能活得好好的?
焦知县道:“他一个游击将军,哪能真见到九皇子?想来不过是得罪了九皇子的亲朋故旧、门客下属而已。若是真犯了事,早就明正典刑,哪能好端端的做捕头?想来,他应是有几分依仗,才会这样肆无忌惮。”
上任第一天把城防兵丁的头目们轮流揍了一遍。这是一般人能干出的事儿吗?怎么看都是京城那群纨绔子弟的做派。可偏生他武功高强,又有大义名分,以县尉之职统管城防、巡务和诉讼,职责所在,让人抓不到把柄。
焦知县想着,宋县尉上任后的这几日虽对下行事蛮横,却对自己却礼数周全。平日笑脸相迎,言辞圆滑,看起来不像是不懂规矩的人。若是真懂规矩,像上一任县尉那般懂事,便让他安安稳稳做他的县尉——朝廷终归是要派来县尉,不会让他锦城成为他的一言堂。
他不是寻常小吏,不能如前任那般任由他抽扁搓圆。宋翼毕竟出自军中,万一又和当初一样冒出来一堆同袍将领怎么办?他可不想再缩着脑袋躲七八年,能相安无事自然最好。
可他难得有了一分仁慈,宋翼竟然捻他的虎须,把他用来挟制正泰商行林老板的两人直接押出了城。城外的数百兵丁全都归宋翼管辖,焦知县一时间也无法可施。
焦知县道:“先别管他。等我先问问几位老友,查查姓宋的来路再说。”
说完写了一封公文,盖上大印,叫来小厮送信给心腹衙役,让他拿公文去找宋翼要人试试。
赵夫人泼辣,但那也是对别人。对焦知县,她唯马首是瞻。焦知县说了别管宋翼,赵夫人虽然不高兴,但也不敢多纠缠。但心想着那没能高价出售的贫瘠山林,仍是心痛,道:“不动姓宋的,姓林总能动一动吧?”
焦知县也知林婵的阔绰,对她的财富垂涎三尺。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有贸然强硬出手。
“不可操之过急,不可落下把柄。”
为官这些年他得罪的人不少。将心比心,对方也不会放过抓住自己把柄建功立业的机会。
焦知县稍微一想,便有了主意:“她不是大张旗鼓要娶女子为妻?锦城虽有女子结契的风俗,却没有这般明目张胆娶妻的狂徒。我先上个折子去礼部参她一本。”
赵夫人心急,道:“那得等多久?不如先编个罪名将她下狱……”
焦知县道:“胡闹!还没摸清她的来路,怎能妄下杀手?我听说她在繁州也铺开了生意,怎知和知府大人有没有关系?”
赵夫人道:“那就这样拖着?若是拖到你离任了可怎么办?”既是县官又是现管,才有抄家夺财的便利。等他们交印走人,白花花的银子岂不是便宜了下一任?
焦县令道:“不是还有三个月,急什么?这些商贾,不知养着多少武林好手,我若没有合适的理由就下令抄家拘捕,她狗急跳墙派人刺杀我怎么办?”
赵夫人道:“那就把黑白双煞叫来。”
黑白双煞曾碰巧被他们夫妇救过,后来又拿钱给他们办了几件事,算得上是老交情。
不是谁都有资格取“黑白双煞”为外号,他们两兄弟在南方武林,是赫赫有名的邪派高手,平日里往来都是世家豪强。也就是焦知县有那救命的恩情,否则就算给钱,他们也不会被小小的县令差遣。
焦知县自然也知道不能随便动用这难得的人情,道:“打蛇不死反受其害,若是不能一击必中,将正泰商号连根拔起,终归有后患。还是等上面下了文书再说。”
若是礼部将林婵定为妖邪之辈,他再下杀手,可谓名正言顺。
……
林婵和昭节出了焦知县的府邸,立刻打道回府。
昭节不高兴道:“这位焦知县号称‘雁过拔毛’,果然名不虚传。”
昭节喜算学而不喜经书,在读书这一点上和江秋洵前世一样发愁。但她一向佩服有学识的人。能中进士,哪怕是同进士,在读书一途上也算得上是顶尖的那一波人了,是以来之前昭节对焦知县还有几分好奇。
但见了之后,才觉得此人厚颜无耻。或许是瞧不上商贾,刚见面就直入正题,要钱要马,虚伪又贪婪。
马车上,昭节悄声道:“这个狗官简直卑劣无耻!为何这样的人能当知县?陛下不是最恨贪官污吏吗?”
林婵道:“陛下恨贪官污吏,但陛下眼中的贪官,是贪朝廷银子的官,是盘剥百姓的官。他虽然贪婪,强迫商人孝敬,却不曾盘剥百姓,又致力于改善民政,瑕不掩瑜,陛下才会放过他。这次治理西北,正缺人手。焦知县不是任期快到了吗?一会儿我修书一封,请瑞安帮忙推荐他过去。”
西北做官,并非都是苦差。
七年前,西北军打败匈奴人,大胜一场,直达王庭。从王庭拉回来的东西价值连城,参与那一战的将军们个个都有分润。
林婵虽然最后过去,但也算是一战定乾坤,在决斗中斩杀了西北赫赫有名的女宗师,还把女宗师的外孙带回京城,奉旨昭显国威,大功一件。之后朝廷更是靠着“名正言顺”在安顿西北一途上省了许多力气。
林婵武功盖世,又立下军功,大将军也分给她一份儿战利品,西北军将领无人敢反对。
她去的时候只带了一柄剑,回来的时候拉回十辆马车。
之后的两年里,文官前去治理,对匈奴人再刮一遍,给中原带回大量牛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