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劳了。”霍桐儿温文尔雅地点了下头。
展析也点了下头,便转身入了内堂,递送霍桐儿的拜帖。于他看来,郡夫人与这位霍小姐为了探花郎这一出戏,当真是精彩异常,今日也不知会唱出什么插曲来。
很快的,郡夫人命贴身丫鬟来通传,让两人在外稍等片刻,她梳妆完毕,便来见客。
花九莫名地有些紧张,也不知霍桐儿会怎么过这一关。她下意识看向霍桐儿,霍桐儿并没有看她,只是气定神闲地拢着大氅等着。
想来,妙娘定是胸有成竹吧。
花九暗自宽慰。
终于,郡夫人梳妆完毕,邀请二人入内堂。
郡夫人第一眼瞧见霍桐儿今日的妆容比昨日还要艳丽,第一句话便打趣道:“霍小姐,今日容光焕发,定是有什么喜事吧?”
“并非喜事,而是一桩憾事。”霍桐儿语气如霜,微微对郡夫人行了礼,“昨日夫人让妾身想的事,妾身今日给夫人一个答案——”她挺直了腰杆,坚定地看着郡夫人,一字一句道,“我的慕言,绝不外借,活着如此,死了也如此。”
郡夫人早就料到霍桐儿不会轻易答复:“想好了?”
“夫人,我只说这一次。”霍桐儿说完,往前走了一步,目光变得怜悯了起来,“夫人锦衣玉食,有权有势,本可恣意而活,偏要自降身份,沦为笑柄,实在是可怜。”
郡夫人脸色一沉:“如此,霍小姐是准备公堂上见了?”
“悉听尊便。”霍桐儿冷笑。
郡夫人怒然拍案:“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备车!”
霍桐儿转眸看向花九:“慕言,备车。”
花九猛点头,今日不管霍桐儿命她做什么,不管多难,她都会立马去做。
郡夫人瞧见花九这般听话,想到那日琼林宴上,她不过想请探花郎入幕对饮一杯,都被探花郎推辞拒了,两件事连在一起,让她心间怒火更盛,当下厉声道:“展析!拦住花九!”
展析愕了一下,赶紧拦住花九。
花九哪是展析能拦住的,躲开展析的长剑后,一个旋身便掠出了十余步,直往马厩的方向去了。
“追!追啊!”郡夫人哪里还坐得住,刚下完令,只觉双肩一沉,竟是被霍桐儿给按坐下来。
“放肆!”
“妾身这是为了夫人好。”
霍桐儿话音刚落,左手已握了簪子,抵住了她的喉咙:“既然夫人不愿喝敬酒,那妾身只有先兵后礼了。”
展析大喝,剑指霍桐儿:“你好大胆子!赶紧放开夫人!”听见侍卫长的大喝,周围的侍卫也赶了过来,对着霍桐儿拔剑相向。
“我只想夫人好好听我说几句,说完我便放手。”霍桐儿斜眼看向簪子,“夫人也切莫乱动,否则一不小心见了红,那可就是妾身的罪过了。”
郡夫人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说不害怕都是假话:“你、你快说!”
霍桐儿徐徐道:“敢问夫人,可还记得自己的名字?”
“……”郡夫人愣在了原处。
霍桐儿再问:“可还记得第一次走出闺阁时,是何心情?”
郡夫人一头雾水,满心疑惑。
霍桐儿眼底的怜悯之色更盛:“你这一生,难道所求就只有‘男人’二字?”
郡夫人一瞬不瞬地看着霍桐儿,这话听得刺耳,却从未有人这样问过她。她竟已想不起自己其实还有名字,更想不起第一次走出闺阁时是怎样的心情。甚至,明知道最后那一问是霍桐儿剖开的真相,明知道答案应当是否定,她却想不到这两个字之外的想要的东西。
何其……苍白。
夫君有暗疾
“如若夫人不知如何答我,不妨听妾身与夫人好好算一笔账。”霍桐儿没有松手,瞧着郡夫人冷静了许多,继续道,“妾身是商人,只懂盈亏之道,这些话若是夫人觉得有理,那是幸事,如若觉得无理,那便公堂之上再告我一罪,妾身必定俯首认罪。”
郡夫人沉下气来,挥手示意展析带人往后退一退。
展析给左右递了眼色,收回了佩剑,往后退了数步。
霍桐儿莞尔,松开双手,把簪子往郡夫人身前的几案上一放,走至郡夫人面前,歉然一拜:“今日得罪之处,还请夫人见谅。”
郡夫人端着架子,肃声道:“说完你的废话。”
霍桐儿正视郡夫人:“夫人有今日,想必是沾了母亲的光吧?”
郡夫人反驳不了,她能有郡夫人的诰命,确实是沾了母亲的光。
“老夫人昔年不顾安危,以诚相待陛下,才换得如今的半生荣华富贵,这是陛下念旧,也是陛下重情重义。郡夫人是沾了母亲的光,一得陛下指婚,二得陛下诰命,已经是荣宠至极。”霍桐儿忽然话锋一转,“可花无百日红的道理,妾身相信夫人久居灞陵,定然明明白白。”
“你说这些做什么?”郡夫人皱眉。
“夫人不幸,夫君早
夭,不像寻常妇人一般守节一世,蹉跎光阴,妾身敬佩至极。”霍桐儿说完,对着郡夫人重重一拜,这是诚心实意的,“女子一世,本就不易,不管流言蜚语,死了夫君再觅良人,这是何其的勇敢,尤其是,这婚事还是天子赐婚。”她的重音落在了最后一句。
郡夫人醍醐灌顶,她如此惊世骇俗,无疑是在驳天子的面子。若不是看在母亲的份上,只怕天子早就收了她的诰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