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九上前给霍桐儿重新系好大氅的带子:“快散了,系好。虽然临淮不下雪,可这风总归是冷的,还有……”她微微低头,凑近了霍桐儿,小声道,“我们来临淮,是为了这个,我没忘记。”说着,便从怀中摸出了一个小油纸包,给霍桐儿递了过去,“尝尝。”
霍桐儿终是想起,花九赶着日子来临淮,说过过年这几日有临淮独一无二的佳肴。她垂下头来,接过油纸包,将油纸打开,里面竟是一块兀自冒着热气的烧鸡腿。
原来这小呆子都记得,还藏在怀里,就怕凉透了。
花九温声道:“这是城南云客来的叫花鸡,老师傅已经不掌勺多年,只在每年除夕守岁时做一只。本是他佐酒缅怀故人的佳肴,我昨夜一出大牢便赶去买了一只鸡腿,然后又赶去寻了老人家回来。才剥了泥,很烫,我在怀里放到了现在,应当刚刚能入口。妙娘你趁热吃,这个时候吃最是香软。”
“这个时候你又记得孰轻孰重了。”霍桐儿虽然在抱怨,心却是暖的。
“这件事,我能处置好,绝对不会牵连你。”花九向她保证,“阿娘教过我保护自己的,也教过我怎么保护在意的人。”说着,花九眼底有了笑意,“相信我。”
霍桐儿鼻腔微酸,捧着油纸凑近唇边,张口咬了一口。确实如花九所言,这鸡腿入口香滑,口味恰到好处,多一分则腻,少一分则淡,比她先前吃过的任何叫花鸡还要好吃。
花九有想过她,至少在花九出手帮忙之前,她是有想过她的。加上这份心意,这只鸡腿的滋味她会记得许久。
“我何时怀疑过你?”霍桐儿抬眼看向她,眼底重新有了笑意,“大不了,陪你黄泉路走一趟也成。”
“呸!呸!我才不带你去黄泉路呢!”花九赶紧打断,“今日可是元月初一,不兴说这些不好的。”
“好,不说。”霍桐儿再咬了一口鸡腿,将油纸包一并还给了花九,“拿厨房去,等我回来再吃,我先去办正事。”
“嗯。”
霍桐儿微微一笑,终是转身走远。大年初一,市集自然是没有人卖狗子的,但是这点小事决计难不住霍桐儿。千日仙大年初一也是要营业的,迟早会把分楼开到临淮来,所以临淮这些肉禽买卖的地方,她早就摸准了,只要有银子,要多少只便有多少只。
花九回到了房中,蹙眉看向地上依旧一动不动的旺财。她已经灌了药,也用银针给它催了血脉运转,能不能活过来,就看它的造化了。
玳瑁记得这种汤药的味道,它小心翼翼地凑近旺财,嗅到它身上的血腥味后,忍不住往花九脚步缩了缩。
花九蹲了下来,摸了摸玳瑁的脑袋:“别怕,都过去了,它跟你一样,一定会好起来的。”
喵!
玳瑁歪着脑袋蹭了蹭花九的掌心,就如同当年一样,它信花九,相信花九能结束苦难,给它一个温暖的未来。
“咳咳!”
忽听老人猛烈地咳了两声,悠悠转醒。
花九起身走至榻边,关切问道:“老丈,你可好一些了?”
“多谢……恩公……”老人哑声回答,转眸看向不远处的旺财,焦急道,“它……它……”
花九坐在榻边,定定地看着老人,“倘若旺财熬不过这一劫,我也会帮你在临淮努力寻人。倘若它熬过来了,自是好事。”
老人感激地望着花九,想到昨夜他竟误会了恩公,只觉愧悔难当:“对不起……”
“要好好活着,那些话也要亲口对荷花说。”花九一字一句地劝慰,“我先给你去盛点热粥来,先把身子养好。”
“嗯……”
花九起身后,似是想到了什么:“此事我只能暗查,老丈你毕竟惊动了不少人,所以,等养好身子,是决计不能留在临淮了。”她回头瞧着老人,“想要安然离开,你得陪我演出戏。”
“我都听恩公的!”
“嗯。”
花九莞尔点头,离开了房间,从厨房端了热粥来。她只喂了老人几口,便听见玳瑁那边有了异动。
花九将热粥递给老人,起身来到了旺财身边,探向了旺财的鼻息,虽说依旧微弱,却比昨日好了太多。
“活了!活了!”花九高兴极了,就跟当初玳瑁可以活下来一样高兴。
旺财嗅到了生人的气息,本能地呜咽起来。
老人急道:“旺财,那是恩公,不可!”
旺财听见了主人的声音,当即乖顺地安静了下来。花九摸了摸它的脑袋,温和道:“早日好起来,早日带我寻到你的小主人。”
她的掌心很暖,抚摸的动作也很轻柔。
旺财已经许久没有被人如此抚慰过了,它艰难地睁着通红的眼睛,想要把花九看清楚,却只剩一片模糊。那些衙役下手太狠,它的眼睛是定然保不住了。花九等它养好一些,还得处理它的眼睛,一来二去,只怕要在临淮养到开春以后了。
咚咚。
正当此时,大门被人敲响。
花九轻叹一声,只道是霍桐儿回来了,便起身去开门。哪知大门一开,第一眼瞧见的是位阴柔华服公子。
“阁下是?”
“在下彩凤班小桃红,请问霍老板在么?”陈骊彬彬有礼,尾音竟还带着些许妩媚。
花九听说过这个彩凤班,是临淮这几年新起的戏班,这台柱子正是这位小桃红,马老板。怪不得这人看上去如此阴柔,花九回礼道:“内子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