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决定了。
“柏说过吧,在这里,拥有名字才算是开始拥有了羁绊。”
迎着潮湿的微风,梦比优斯弯起嘴角,面前的两人深深俯首表达自己的谢意。而在到达这颗非同凡响的行星之后,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曾经前来的那些前辈会一直对此念念不忘,会无一例外地被人类所拥有的纯净心灵所震撼。
他已经有了发自内心想要守护这里的理由。
“我已经想好了,在地球的这段时间里,我的名字就叫做未来吧。”
日比野未来。
这不仅仅是对宏人和坂先生期待的回应。更重要的是,他也想和这颗星球一起,拥有一个美好绚丽的明天。
于是,带着终于拥有的人类之名,梦比优斯在地球上生活得更起劲儿了。
迫水对于两个严格意义上的宇宙人和平民混居在一起没什么意见,实际上,当初也是他提议让柏融入社会,尝试着作为普通人在地球上生活。因此,在分开之前,他什么都没有去问,只是再一次认真地给柏写下了自己的联电话号码,并满脸恳切地表示,就算记不住,也请不要把‘没给过联系方式’这种黑锅扣在他脑袋上了。
“我明明有一直在关心你的吧。”在将两人送回公寓后,迫水沉痛地这么开口:“不要造成这种我对你毫不上心的假象,好吗?这真的很伤人的。”
“……”
柏默默闭上了嘴,在迫水愁苦的目光中深切反省了自己的错误,但是下次还敢。
之后的日子,是连回想起来都会忍不住微笑的平和。
梦比优斯……不,现在应该叫未来,在柏居住的公寓里再也不用小心翼翼应付每一个对自己好奇的普通人类,他甚至主动将自己的新名字告诉了每一个相熟的人,搞得那段时间柏都觉得自己养了个哈士奇在家里,每天都看着精力充沛的奥特战士上蹿下跳,简直让她担心自己一打开家门会不会就直接撒手没。
“就算真的很喜欢这里,也没必要这么热情吧,未来君。”
站在厨房门口,对着再一次两手空空回来的同居人笑得阴风惨惨。少女咬紧牙,眼底倒映着对方心虚的表情,真的很想拿点什么砸在那颗不知道让人说什么好的脑袋上:
“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这个,我在路上碰到一个走丢的孩子……”
小心翼翼看了眼柏手里闪着寒光的菜刀,未来额角冒着冷汗,开始思考自己今天能不能从对方手里逃过一劫:“因为要帮他找到他的家人,花了点时间……”
“所以过了这么久才想起来自己其实是临时被我派出去买盐和咖喱而家里还有饿得快要死了的我在等着你回来做饭,是吗?”
笑得更吓人了,她盯着已经开始想要夺门而逃的奥特战士,语气是从来没有过的温柔:“那好吧,我们换个问题。就算送走失的孩子回家这个理由很充分,那我让你买的东西呢?”
未来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在路上的时候,那个孩子哭的很厉害,所以我就——”把钱都给他买糖了,吧。
柏:“……”
这是何等的让人憋屈。
“那好吧。”并不知道自己该对此作何感想。少女沉默了会儿,只能无奈地摇摇头,将脸上的表情慢慢调整回一贯的波澜不兴:“既然这样,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了。”
就是。
忙不迭连连点头,大概是看她没有再继续生气的意思,未来终于长松了口气。只不过,当那天最后,他被柏勒令把一锅只有清水煮过的晚饭全部吃掉不准浪费一丁点的时候,他还是痛苦地意识到——有些人,表面上说一点都不介意,背地里还是很想把自己和土豆一起煮成汤的。
而诸如此类的事情在生活中不过是冰山的一角。
未来喜欢到处乱逛,柏也不是什么乐意天天待在家里的死宅。两人凑在一起,能从太阳升起一直浪到太阳落下,从城市这一头一直晃荡到另一头。在他们这些外乡旅人看来,地球上的生活要比宇宙中安逸的多,在某处安根的人们大多遵循着一成不变的活动轨迹,漂泊在外的游子也终有归处可寻,世界之大,无论哪里都有足够新奇的东西,仿佛要存心将所有路过的牵绊都汇聚在一起,永远融入这片蔚蓝之土中。
多么奇妙而又繁荣的星球。
看着头顶飘过的云,无机质的瞳孔里倒映着地平线上飞鸟的轨迹,她很多时候都会不自觉这么想道。哪怕这里远没有阿柏星的平静和安宁,所孕育的生命也并非高级的知性体,但就是这样人与人都截然不同的世界,却要比一成不变的死寂鲜活得多。人类背负着浑然天成却也矛盾异常的情感,喜悦与悲伤,怜爱与仇恨,善良与憎恶,都镌刻在每一寸血肉和骨骼中,将自身、乃至周围的一切混合进名为牵绊的巨网之中。
她说不上多么喜爱这样的人类,但是,无论如何都会被这样的生命所震撼。也因此,她慢慢开始理解光之国的战士们愿意一代又一代守护这里的理由,而在这个动荡不安的宇宙之中,在那么多毁灭和罪恶生生不息的地方,的确有必要对这样充满奇迹却无法保护自己的星球心怀怜悯。
像阿柏那样的悲剧,只要有一场就够了。
就在这即将到来的、又一轮来自宇宙的强袭之时。
当帝佐鲁诺降落在城市之中的时候,柏正站在马路边,仰头看着商场外墙上巨大的led显示屏。尽职尽责的新闻记者们把怪兽的影像直接播到了每个有信号的地方,和不远处真正的庞然大物两相对映。而这也让她很快明白,明明只是去两条街外的地方买冰激凌,理应很快就会回来却至今不见人影的未来,究竟又一声不吭地跑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