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弥对知识和力量的渴望大过一切,没多说,小跑到观象台时教习已经到了,她连忙找个位子坐下。
王教习是个头发胡子花白的老人,精神矍铄,很有仙风道骨的感觉,他让学生躺在观象台上,这样能直接看到点缀在苍穹上的星辰。
观象台上有用于观星的仪器,王教习不用这些,提到哪颗星抬手施展点星术,就着满天星辰讲起来。
“星道里修的就是星辰,星辰连线形成星宿,二十八星宿组成四方之灵……”
“启蒙院就根据二十八宿命名,心宿在这里,青龙之心,也是心宿一院名称来源……”
“星辰有明有暗,一千三百三十九颗有名可契,而能自称为星修者皆契有本命星……”
这堂课将江弥脑海里的知识一一串联起来,有种读万卷书后行万里路的通达之感。
她的识界有颗星星,这让她很在意,所以在藏书阁看书时也主动了解修星相关的书,其中有本手稿,藏书馆教习说是启蒙院一位高阶修士的,已经不在了,于是将手稿充作藏书阁书库。
手稿主人是位星修,里面记录星修的修行感想,江弥从中得到关于识界的只言片语:天在水,星列阵,仙梯尽,只虚无。
星修识界中,星辰在水中列张,仙梯之上是虚无。
但江弥的识界完全不同,她识界也有水,却只是一条无边的河,星星不在水里,而是天上。
没修星却有一颗星星,这应该很不正常。
江弥闭目细数识界的异常,思来想去,她识界大概没有正常的东西。
“天象分野图?”
周三的声音低低响起,江弥从思考中回神,就听到李二用同样的声音回:“嗯,结束了。你来观星?”
李二躺在江弥不远处,周三看了眼闭目的江弥,也躺下来看头顶星空:“闷,出来透透气。”
这会儿观象台也有其他学员,却没有人说话。
观象台是启蒙院最高的建筑,要爬四十九层台阶,地板是阳光雨水和人来往的痕迹,宽广的平台上架起几座观星用的仪器,搭起的木质棚子为其遮风挡雨。
为了让学员更好观星,观星台石灯很少,也都是昏暗弱光,但头顶星辰密布,足以照亮这方石台。
黎明观星起为晨见,午时观南中天为旦中,日落观星起为昏见,巳时观南中天为昏中,一天四时,观象台总有学员在此。
风带着夜间的湿凉潮气,江弥忽然感觉身上披了件衣,睁眼望去时李二已经重新躺下,继续看上方星空。
周三两手背在脑后,忽然问:“不打算进甲楼?”
这样的黑夜里总是容易触及心底,江弥意识到他们大概要谈什么,闭上眼未插足。
李二很久后才说:“我和你们不一样。柏柔是天生的修行料,她会比我们所有人都走得远,你悟性好,脑袋转得快,也会走得顺坦,崔大心里憋着口气,他咬着牙也能跟上你们,我不行。”
“我亲人在我小时候就离世,不是在小混沌没的,报仇的决心、修行的悟性我都没有。有段时间看你们拼命修炼,我落得越来越远,还挺失落的,后来我想通了,我失落不是修行跟不上,而是我迟早会和你们走上一条不同的路,想想挺不舍。”
启蒙院的孩子都会面临这个问题,走哪条路,如何走,什么都不思考的人无法主动争取,不会争意味着放弃。
“你想清楚就行。”周三换了个话题说:“她呢?你提出主动照顾她,柏柔赞同,但她肯定不同意。”
李二将双手放脑后,忽然叹了声:“江弥啊,让人总想拿根绳子栓身上。”
江弥睁眼眨了下。
周三笑着接口:“她上辈子是属风筝的。”
李二说:“是啊,不拴着,一眨眼就不见了。柏柔说她总是远远站着,好像随时准备离开,我想怎么会,她不就在那里?但陆怀学长……那天,我和柏柔还在迟疑时,她毫不犹豫就冲进人群,抓都抓不住,我就理解柏柔为什么那么说。”
“我在这条路上走不下去,所以知道她有多难。你们走得太快,回过神时就见不到她了。”
“而且你发现没,我总有种她把我们都当孩子的错觉,这完全不对吧?她明明才是最小的。”
“我要让她心甘情愿喊声二哥。”
周三:“我也把你当弟弟看,要不你喊声三哥。”
李二抬手给他一拳,被周三挡住,两人闹过一阵后安静下来,感受静谧的夜风。
回西舍时,李二拉起江弥准备背她回去,江弥犹豫了下,还是闭眼任由他背着。
李二没察觉她醒了,低头看脚下的路,耳边是周三有一搭没一搭的声音。
这日后江弥对李二与她上同样的课没再说什么,只是会隔几天去趟乙楼学习五行术。
为了减缓灵魂的疲劳感,她对气的控制十分精准,精准到有些抠,但只能坚持一刻钟,多一秒都不行。
有次李二让她释放水球,她偷懒只捏出个小水珠,李二要看她掌控能力,江弥只能将水珠聚成水球,只坚持了一刻钟,后一秒被李二背着送去医署。
此后她去乙楼只练一刻钟,时间到就立即停下来,窝在墙角看自己的书。
来乙楼训练的学员看他们跟看神经病似的,连教习都喊来江弥问什么情况,李二只得在一旁解释,解释完教习不信,江弥给人当场表演了个倒地昏睡,搞得整个乙楼教习都知道有这么个奇葩。
“……就是这么回事,当时所有人都惊呆了。”李二叹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