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满百。”道人讷讷道,“来此地将要八十载了。”
“确实不长。”
孟微之托着腮,看向万山之中。
“你们江宗主,平日在这青玉宗都做些什么?”他随口说,“他有何道?”
那道人支支吾吾了一阵,只说:“江宗师善驱策群玉,能复生死草木。”
听起来也没什么长进。
孟微之嗯了一声,不再看那道人。过了片刻,肩头被人碰了碰,他一转头,只见道人满脸通红、低着眼道:“公子,你可要沐浴?”
“什么?”孟微之没听清。
“沐沐浴。”那道人小声道,“我家掌门就快要回来了,你不要做些准备么?”
什么准备。
孟微之愣了好长一会儿,终于一下子反应过来,气血立即上涌。他一时间说不出话,酝酿了半天,字斟句酌地问道:“那你家掌门,常带人回来沐浴吗?”
“这倒不曾。”道人挠着头道,“我在他身边不算久,只知道他常看少年面目。公子,我看他瞧的最多的,就是长你这模样的。”
面前少年移目看过来,一双狐狸眼似笑非笑,眼光冷冷清清地落在别处。
江南树把事儿都料理好,心头终于轻了些,便有些匆匆地往自己的静室去。路上碰到几个从山上下来的道人,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他也没太当回事。
一进静室,隐约有些水汽扑面而来。
这山顶有汤泉,就在静室之后。此刻那汤泉仿佛是被人故意烧烫,水雾氤氲开来,叫人什么都看不真切。
江南树心中有些不安,加快步子往汤池边去。拨开重重雾气,他方站定,先入眼的是池畔搭着一段白而纤瘦的胳膊,其上却肌理分明,跟着手指随意叩在石台上的动作,扯出流畅漂亮的线来。
那手臂的主人赤着上身回过眼,肩背被蒸出些红,水顺着颈侧落到锁骨处。
“你在着急什么。”
孟微之倚靠在池壁上,冷眉冷眼地看他,话语里似乎又带着揶揄的意味。
江南树盯着他,喉头滚了滚,顿时败下了阵。他缓步往前,停在孟微之身侧,跪坐下来低声地道:“此处的事,都已安排好了。”
这千年魔的壳子早已跟着身上一重封印一同碎了个干净,他还是那个会停在某人身后无所适从的江桐。
“安排好了。”孟微之重复一句,“然后呢?”
江南树一顿:“听大天尊……”
手腕给人抓住,他被孟微之一把拽进了汤泉中。
桎梏一除,江南树冲出水面,像凡人那般大口地抽气,抬手将湿发向后捋去,望见孟微之仍不动声色地靠在池壁上。他那张少年面上蒙了些薄粉,天目处最落红,整个人像熟透的果子。
江南树手背贴着前额,一时僵在了原处。
“你先前知道我入凡转世吗?”孟微之看着他,“你……是不是找过我?”
“找过。”江南树将手放下,“找了很多人,都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