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得辛娆浑身不适。
一开始她并不知教坊是什么地方,做什么营生的,直到有次经过园子时,见一个脑满肠肥的男人光着膀子将一个哭得惊恐的姐姐拖回房间去,那位姐姐的珠钗斜乱,衣不蔽体,嘴角还流着血大声喊着“救命”,那位姐姐她认得,是前两日还和她住一起的姐姐,园子里这么多人,却无一人施以援手,大家好像见惯了这种场面,她下意识想要冲进去,却被身旁的绿浓拉住,直到房间里传出惨绝人寰的哭喊,辛娆被吓到了,就见一向对她慈眉善目的妈妈朝着房门啐了一口,口里还骂着“这回总老实了!”
辛娆被吓得病了,等病好了,妈妈安排了老师教她弹琴唱歌跳舞,起初她还懵懂地学着,是绿浓告诉了她学这些是为了讨男人们喜欢。
绿浓比她大两岁,她偷偷告诉她:“那位姐姐死了,因为她能歌善舞被这里的大财主折磨死的……我们这地,将来就是要去伺候那些男人的。”
辛娆当下心头一冷,将手里那把古琴摔了,声称再也不学这些东西!此事自然惹恼了妈妈,罚她不许吃饭了,饿了她三天。
辛娆不怕,硬生生挺着,妈妈也不想真饿死她,又劝了她几回,她是铁了心不肯就范,妈妈便命人狠狠掐她,用针扎她,只叮嘱不能伤了脸,但她始终不肯低头。
也是绿浓总是在她受罚后会来安慰她,她心中很感激,觉得在那样吃人的地方总算有一丝慰藉,真心把绿浓当姐姐。
听到绿浓最近学习舞蹈非常刻苦,她不明白,那些男人这么恐怖,为何要去讨好,绿浓却不以为意地笑着。
她就这样犟着一直犟到了十岁那年,沦为了教坊最不起眼的人,而十二岁的绿浓一曲绿腰舞惹得满堂惊叹,妈妈两眼都在放光,再看辛娆时就更加痛恨。
大概是觉得已经有一棵摇钱树了,留着辛娆也是费钱费粮食,最后再问了她一遍学不学,辛娆仍旧倔强地仰着头。
妈妈也没想到辛娆看上去甜美乖巧,娇滴滴的,性子竟是这样倔!二话不说命人将辛娆打的遍体鳞伤,这会是用藤条打的,打的她皮开肉绽……
妈妈再也不用顾及她会留下疤痕,将她丢进了柴房,任由她慢慢死。
好在厨房的大娘心疼她,总是会给她一些清水馒头,给她希望,想让她活下去。
其实事情到这里,这次见到绿浓,她该高兴才对,若是没有发生那件事。
那是大雪纷飞的一日,绿浓又讨得妈妈欢喜,妈妈说可以满足她一个愿望,绿浓不假思索就说想去员外府表演……
辛娆记得当时大娘在阐述这件事时的失望和生气,因为辛娆心里也在生气,明明,明明绿浓可以救她……
可是凭什么呢?没人要用自己的前程去换一个不相干的人,辛娆才十岁,已然悲哀地懂得,但她也才十岁,她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不去怪绿浓。
明明她们那么好……她却任由她自生自灭。
小二上完了最后一盘点心,辛娆正喝着茶,一直没开口的绿浓打量了许久幽幽叹了口气,辛娆从茶盏里抬眼觑了她一眼,睫羽扑闪着。
绿浓问道:“小娆,你何时来的京城,我看你穿得很是体面,如今在做什么?”
辛娆老实道:“六年前来的京城,如今在人家府里当丫鬟。”她不愿提起陆峙,好像还在生气似的。
绿浓听到她说当丫鬟时,审视的目光没有,笑意渐浓,惋惜道:“你怎么给人家当丫鬟呢,当丫鬟能有什么出头之日呢,听说当年有个军官将你赎走了,这么多年也没来个信,他赎走你,难道就是为了让你当丫鬟吗?还是转手又将你给卖了?”
按理说,绿浓说“丫鬟”说的是事实,辛娆却觉得她似乎有一股优越感,但她很快将这念头打消了,不愿自己从门缝里瞧人,把人瞧扁咯。
见她说着义愤填膺,辛娆知她误会了,正要解释,绿浓却握住了她的,宽慰道:“没事的,现在我来了,你说是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我必定让瑄王殿下帮你的。”
见她说的真诚,辛娆觉得当年或许真的误会她了,毕竟当年绿浓也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她能做什么呢?这么一想,她便想起绿浓对她的那些好,这才有了重逢的高兴。
她提到瑄王时满眼都是藏不住的自得笑意,笑着她又浮上一丝惋惜:“可怜你如今还在做一个丫鬟,将来若是有合适的小厮护院什么的,我便让瑄王赎了你,让你出来嫁人。”
丫鬟配小厮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辛娆不将这些放在心上,只是问道:“你怎么到京城来了t?”
绿浓怡然自得地整了整袖襕:“不久前来的,我如今在弦月歌,是弦月歌的花魁,有瑄王的庇护,生活倒是自在。”
“弦月歌?”辛娆惊诧地愣了愣。
“怎么了?”绿浓不解。
辛娆摇了摇头:“只是听说过。”
绿浓探到她眼底的一丝担忧,对“那种”地方的担忧,想起她当年宁死也不肯屈服,定然是觉得那种地方脏污,她有一种想让辛娆明白她今时不同往日的急切,轻笑了一声:“弦月歌高雅,来往的具是公卿大臣,皇亲国戚,与边境那个地方可是不同,你瞧瞧我这首饰,这衣裳,妈妈将我捧在手心,从不强迫我做什么,你不必担心我,如今瑄王宠我,你是我妹妹,如今我们同在京城,我会照顾你的。”
辛娆心头一暖,她该提醒绿浓瑄王并不是个良人。
“绿浓姐姐,瑄王是皇亲国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