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左右耷拉着脑袋一对眼神,就开始暗自抱怨,真不知这回圣上他老人家是怎的,竟派些叫人难以招架的高门子弟,来他们这宛州做官。
好叫人恼火。
李直忌看着眼前几人畏畏缩缩的模样,稍稍收敛了几分火气,转眸追问起:“对了,你们适才说什么咱们州司马带着个美人回来,那美人是不是瘦瘦高高的,眼尾这个地方还有颗黑痣?”
几人闻言不觉诧然,原这李参军也是个好事的——
这还不速速投其所好?
只瞧几人赶忙应声附和:“是是是,参军说的一点没错,那美人眼睛这个地方就是有颗黑痣。”
“你们可看仔细了?”李直忌眯眼追问。
几人怕他不信,还伸出手指信誓旦旦地答曰:“看仔细了,千真万确!我们哪敢骗您啊?参军若是不信,大可进去一瞧。看看我们说得对不对!”
哪知,李直忌听见几人的回答后,脸色骤然一变,挥起拳头就往他们的脑袋上砸去,“哦?看得千真万确是吧——看看看,上值的时候,就是叫你们操心这些闲事的?”
“去,给本官去绕着宛州城巡视三圈,不巡视完,不准放班。”
“啥?”
这脸变得也太快了吧。
几人的怨声四起,只道竟然落了参军大人的陷阱。这人居然比里头那位还卑鄙。李直忌见几人不服,遂把眼一瞪,“还敢质疑?你们这是嫌本官罚的少?好,不行就八圈?”
八圈?!
就是叶子戏也没有这么打的。
此刻,几人也顾不上跟身后那“狐假虎威”的家伙斗气,转身跌撞跑下台阶,速速巡街认罚。
彼时,看着几人落荒而逃的背影,李直忌竟畅然一笑,转头便神采奕奕地跨门而去。
三娘,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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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来到后院,史博志的声音便传遍了无人的客堂。
“什么?你怀孕了——”
这时间,李直忌满怀欢喜地推开门,却顺嘴秃噜了句:“三娘,你终于——怀孕了?!”
史云腴循声回眸,瞧见门口李直忌一如往昔那副傻样,忍不住嗤然。
她想他这么多年,怎么还跟小时候一个样?都说护军李家的三郎,是洛阳城高门里出了名的脑子聪明但不用在正地方,整日就会跟着史家那兄妹俩后头打哄哄。
没想到,哄哄打了这么多年,他竟跟着自己阿兄一路混到了宛州来。
史云腴敛去看向李直忌t的目光,回头同史博志言说:“嗯,阿兄你没听错,三郎也没听错。我是怀孕了。”
此话一出,两个大老爷们顿时面面相觑,可待到二人彻底反应过来,便开始宛若那热锅上的蚂蚁般在屋中来回踱步。
可史云腴见他二人这副样子,却是气定神闲地端起桌边的水盏,轻抿一口。
史博志站在客堂的东侧厉声追问:“小妹,你告诉为兄,是哪个臭小子干的好事?敢毁了我家妹妹的清誉,为兄这就去打断他的腿——”
李直忌顿在客堂的西侧愤愤不平,“就是,三娘你说,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你若有苦衷,我这就去帮你废了他。”
是当朝皇孙,
打去吧,废去吧。
史云腴侧倚在圈椅上,身子有些乏顿,她看着眼前两个为她打抱不平的人眯眼直笑。
看来她此番来宛州养胎,是来对地方了。
史博志看着眼前人那副笑模样,忍不住出言:“小妹,都到这时候了,你还能笑得出来。你倒是说句话啊。可急死我了。从小你就这般主意正,没想到现在你的主意能正成这样。”
史云腴看着史博志在眼前叹了口气。
她便坐正了身,同兄长和李直忌作解:“阿兄,三郎。不关哪家小子干的好事,我也没有什么苦衷。我瞧得出你们二人是为了我好,我都明白,也很感激。可有些事过去就是过去了,发生也就是发生了。所以,无论孩子的父亲是谁,但孩子始终都是我自己的,阿兄可明白?”
史博志听闻史云腴的表述,沉默了许久,他最后转眸看向她时,只问了句:“那你说,你打算怎么办?”
史云腴抬起头,刚想应声,却被那端双手环臂认真思考的李直忌打断:“不行,叫三娘嫁给我吧。我现在就给老太太修书,三娘现在瞧着月份尚小,就说是我的也不为过。”
李直忌说得郑重其事,却把史博志吓够呛。只瞧他在对面张口呵斥:“你,你小子想得美——”
李直忌抬起头,他可是极其认真地在考虑解决办法,忽然被眼前人浇了盆冷水,就开始跟其拌起了嘴:“我想得美?我和三娘小时候可是定过娃娃亲的!我娶三娘怎么就不行?”
“史博志,你别以为你现在是州司马我就怕你。”
史博志闻言转过头,这就要张口反驳,却在出言的一瞬,听见堂下那声温柔且坚定地应答。
史云腴站起了身,她说:“都别争了。这孩子我要生下来,自己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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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在晚春时节的青霁山。
有人身穿暗纹的锦袍疾驰过杂乱的山林,头顶的玉冠金簪,无不昭示着来人身份的尊贵。可与这里格格不入的他,缘何走的这样急?山野之间无有答案。
唯在谢沉书心里。
但瞧谢沉书来到整整阔别两月的草舍前勒马停住,眉间暗藏的喜悦,无以言表。他那两月未曾舒展的眉峰,也终在此刻放松。离开后的每一夜,谢沉书都在怀念史云腴在怀中的温度,以及残留在他颈间的香气。
再也未曾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