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人命数不胜数,提起名字能止小儿夜啼,人人得而诛之。
这一生他见过很多的目光。
有忠臣良将看他时的痛恨,宵小之辈看他时的恐惧,满朝文武看他时的忌惮,还有皇帝看他时的冷漠
各怀鬼胎、尔虞我诈,人人皮囊下都藏着一颗肮脏丑陋的心脏。
这么多双眼睛,这么多种情绪,唯独没有人为他担心过。
“你在为我担心吗?”
凌渊的手指摩挲着姜越的脸庞,这种感觉让他格外贪恋。
真好,温暖而柔软,无论哪种是他这一辈子都不可得之物。
“自然。你这样子我很担心。”
姜越抬头轻轻擦去凌渊嘴角的血迹。
从认识凌渊开始,这个人就是尊贵的赵国来使,是人人艳羡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九千岁。
他阴郁、张扬、聪慧、恣意、威严,谈笑间就是几条人命消散,他是权力的代名词,他能将手伸到萧国皇宫,敢对熙和帝当面要人,他何时这样的虚弱
姜越的手指抚过凌渊的唇,苍白无一丝血色。
鲜红的袍子此刻在他身上如一只恶鬼一般,红的娇艳异常,好像在不断的吸取着主人的生命之力。
怎么会这样,这世间荼蘼繁华之物,落幕衰败时原来竟能让人如此心痛。
人间几许伤心事,繁华落幕人难寿。
姜越一双眼睛直泛酸,她擦凌渊唇角的手甚至有些颤抖。
明明昨天都好好的,怎么今天擦血都不敢用力,生怕一用力眼前的人都会消散。
“你告诉我,告诉我好不好,你知道的我是天上仙子,这世上没有我找不到的东西”
姜越的声音有些颤抖,她彷佛也同凌渊一样心口发疼,两行清泪从脸上滑落。
凌渊伸手擦掉姜越的眼泪,眼里满是疼惜,“别哭,我今天不应该来找你吃晚饭的,让你看到我这个样子
你哭我很高兴,除了母亲,应当还没有人为我哭过。
可是我又不想看到你哭,你难过了我会更难过的。
陪我坐一坐吧,你陪着我,就没那么疼了。”
凌渊那夜枕在姜越大腿上,人缩在姜越怀中一直在轻轻颤抖。
心脏处的疼痛仿佛要将他撕裂一般,恍惚中他似乎看到了以前曾死在自己手中的人。
那些人一个个都是浑身血迹、面目狰狞,都在咆哮怒吼着朝他冲过来要他偿命。
外面滴滴答答的下起了雨,空气中传来湿润泥土的气息。
姜越伸手轻轻拍着凌渊的后背,将他鬓边凌乱的头发重新梳理好。
整整前半夜凌渊就这样在姜越怀中疼的发抖,却始终紧紧拉着她的手不让她离开一步。
如今天快要亮了,凌渊才在疼痛减缓中微微睡去。
姜越看着眼前十分乖巧躺着的人,他面色已经有些恢复,不像昨夜那样惨白。
但姜越知道没有凌渊嘴中的药,这样的苦他还要受无数次。
凌渊不愿告诉她是什么药,但她猜得到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