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就是如此,不容于世的,终究只能存在于黑暗之中,永远见不得天日……”
云出岫:“……”
云出岫拿袖子抹了把脸,感觉自己的耐心快要告罄了:“说到底,你其实就是不敢面对罢了,承认自己的胆怯,真的有那么艰难吗?崔笺云失败了一次,都能为曹语花鼓起勇气,说到底,你不过是没有那样的勇气,也没有那样的深情罢了!”
“再说,神水宫不是你创立的吗?那你有什么好在意名声的!而且,就算别人都不知道你喜欢女人,你在江湖上的名声本来也不怎么好听啊,既然不以正道自居,那干嘛要用正道那套标准来要求自己?人生在世,岂不是只有自己快乐,才是最重要的吗?”原随云跟他介绍的时候,还说水母阴姬任性妄为,脾气阴晴不定,所以才那么惹人畏惧呢,事实证明江湖传言就是靠不住。
云出岫只觉得自己完全不能理解她。
然而在场满腹疑惑的人不止他一个,水母阴姬望着他那副不似作假的表情,目光亦有几分深沉。她虽然已有多年未出神水宫,对于外界的消息却也算不上无知,阴阳调和,天理人伦,这样的事如何会有改变,但为什么听他说来,却是如此理所当然、镇定自若,倒好像纯粹是她太过杞人忧天一样?
剎那间,她忽然想明白了什么,诧异的问了一句:“难道,你喜欢上了一个男人?”
“我是啊。”和她的百般回避不同,对方立刻就坦然承认了下来,一点身犯禁忌的自觉都没有。这个年轻、漂亮的孩子,眼睛里好似燃烧着一团永不熄灭的烈火,叫水母阴姬既觉得可笑,又不禁有些羡慕。
这就是年轻吧。曾几何时,她岂非也是像他这样倔强,一旦认定了什么事,就绝不肯改口。只是那个时候,她还全然无心于情爱,而是一心扑在武功上,从不理会外界的其他任何杂事,亦不知道有一天,区区感情,竟会让她倍受折磨。
真想回到那个时候啊,可惜人生之中最不能挽留的,就是已经逝去的时间。
思绪一时飘远在了遥远的过去,水母阴姬凝神细想了一会儿,低声感叹道:“现在你同我说这些,也是无用,我请你来的原因,也和你想象中的并不相同。罢了,你只要老实待在我身边就好,不要再折腾这些事了。”
她从屋子一角的柜子里取出一瓶伤药,随手扔给了云出岫:“涂在脸上,不会留疤。出去吧,等明日,你再过来陪我。”
等原随云悄无声息的从屋外回到回到房间里时,看到的就是云出岫坐在镜前,咬着牙往自己脸上抹药的情形。他静静的站在云出岫身后看了一会儿,以至于后者抬起头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雪白的人影,顿时吓得尖叫出声:“鬼啊——”
“是我。”原随云俯下身来,捏住他的下巴仔细看了看伤口,清秀的脸上难得流露出十分明显的怒意来。云出岫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抬手捧住他的脸道:“大哥,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吓人?……生气了?不要生气啦,我还等着你告诉我一些好消息呢。”
原随云却不理会他的插科打诨,而是冷冷的询问道:“她为什么打你?”
“哎呀,我情绪太过,一不小心说得太过头了,触到了她的逆鳞。她本来可以一掌把我打死的,这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云出岫柔声劝慰道。“好啦,我知道你很喜欢这张脸,我会好好把它养回原来的模样的。”
然而,原随云却没有就此罢休,而是继续说道:“水母阴姬喜怒无常,难以揣测。她既然会对你动杀心,就有可能真的会杀了你,接下来,你就借此称病,不要再去见她了。”
云出岫简直被他逗笑了:“我要是不去她那里,她说不定会倒过来找我,要是她突然过来,发现你可怎么办?好了,不要说这种无聊的话,我现在还能掌握她的情绪,不会有事的。”
原随云嘲讽道:“倘若事事都能如你预料中一样进行,你原本就不会被抓到这里来。”他委实显得有些烦躁,这让云出岫意识到,只怕他的行动也并不顺利,不过这本就在自己的预料之中,他想了想,干脆抱住原随云的肩膀,把他拉下来吻了两下。
原随云垂着长长的睫毛,居高临下的望着他,气息却逐渐平顺了下去。云出岫朝他握了握拳,打气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要生气啦。”
然后,他看到原随云露出了往日那般温柔又谦和的微笑:“我不是君子。”
云出岫:“……”
“不过,楚留香应该快来了。”原随云的手掌贴着他完好无损的那边脸摸了摸,又有些不受控制的滑到了云出岫的脖子上。他实在讨厌有人在他的人身上留下伤疤,不是他留下的,就让他觉得十分碍眼。
“我已经给他留够了信息,他一进入神水宫,就会来找你。”
听他这么一说,云出岫顿时有些发愁:“不是吧,我房间藏一个你没什么问题,再藏一个恐怕有些勉强啊。”
原随云差点被他逗笑了:“等他进来,一切差不多就该结束了。”
云出岫下意识的反问道:“你不是想用他来吸引水母阴姬的注意力,我们好趁机逃出去吧?”
原随云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云出岫打了个哆嗦,心说自己实在不敢高看他的底线,但楚留香若是真的为救他们而来,自己肯定没法坐视他出事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也没问原随云具体的计划,而是按照自己的步骤,第二天又跟没事人一样去见了水母阴姬,并且同她说了一个阴差阳错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