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出岫伸手指了指他:“但就像你刚才对我说的那样,只要有你在,他就不敢随心所欲的做事,你明白的吧,这并不是因为,你的武功比他高、心智比他厉害,而是因为,你是他最敬爱的父亲。”
父亲固然会因为对儿子的爱而退让,难道儿子对父亲的爱,就只有一味的逼迫吗?
“直到现在,他还老老实实跪在祠堂里,是因为这是他应受的,他自己也知道。”云出岫放柔了声音,这样劝道。“他已经把能牵制自己的绳索,放在你的手心了,或许这的确不可能阻止他做所有事,但他还这么年轻,今后会发生什么事,谁知道呢?若不试试看,谁又知道,你能不能牵着他,回到底线以内呢?”
“难道堂堂无争山庄的庄主,连试一试也不敢,就要这样放弃你的儿子吗?”
他的话中带了几分故作的挑衅。而听完他的话,原东园沉默了很久,才疲惫的叹了口气。
“……云公子,比起我们之前见面的时候,我感觉你对随云的态度又有了新的变化。”
之前在书房里,这位美丽非凡、又聪明圆滑的年轻人,还在努力把责任推到他的儿子身上,但现在,他已经在竭力为原随云辩解了。
云出岫又如何能知道,他走出的这一步,不在原随云的算计之中呢?
回望着他饱含深意的眼睛,云出岫不由咳嗽两声,沉痛的说道:“老庄主,坦白说,你的儿子真是令人很难招架啊。”
“哦?”
“他虽然有的时候真的很讨厌,有的时候,却又太过于讨人喜欢了。”云出岫朝他眨了眨眼睛。“哪怕这也是他的计划,那我也认了。既然你那么喜爱他,又疼了他这么多年,那么,你一定比其他人都更能理解我的,对不对?”
“你——”原东园啼笑皆非,很想说自己的喜爱和他的喜爱怎能相提并论,但仔细一想,世间的情感原也没有高低之分,从对人的偏爱而论,云出岫说的倒也没有错。
他摇了摇头,却听云出岫道:“你儿子真想算计我的话,就没必要促成我们今日的谈话了。别的不说,他可比那些解决不了母亲和媳妇之间糟糕关系的男人强太多了!你瞧,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您对我的态度不是好多了嘛。”
闻言,原东园不由一呆,好半晌,才露出一个淡淡的苦笑:“是啊,他果然是算无遗策……”
“所以,今晚,你还是喝了我的药,好好回房休息吧!”云出岫拍着胸膛保证道。“我会去祠堂看着老原,不会让他流血死掉的!等到了明日……”
他已经看到了原随云整个布局的结局,不由叹道:“等到了明日,不管你愿不愿意……一切都必须结束了呢。”
而原东园注视着院子里盛开的海棠花,半晌,也跟着轻轻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大早,原老庄主的七弟,江湖上人称“断魂刀”的原经亘便从床上一跃而起,穿戴整齐后又火急火燎的返回床边推了推床上的兄长:“六哥,起来了!”
原六爷原文景翻了个身,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幽幽的说道:“老七,都过了一个晚上了,你的火气怎么还这么大,确定不躺下来再睡会儿?”
“还睡什么睡啊!真是奇了怪了,你往日这样疼爱随云,怎么今日一点都不担心?”一看亲哥哥那副漫不经心的温吞模样,原经亘就气不打一处来。“大哥发了那么大的火,昨日我好说歹说,他都不许我们进祠堂探望随云,也不知道他被大哥打成什么样了……那可是你嫡亲的侄儿,你都不关心吗?!”
“就是因为那是我看着长大的亲侄儿,才没什么好担心的,你难道还不知道咱们侄儿的身体武功,以及他是咱们大哥的心头肉的事实?”原文景叹了口气,到底还是敌不过自家七弟的力气,被他从床上拉了起来,由着他唤来下人为自己洗漱。
“再说了,不管大哥如何生气,今日,他是一定会把随云从祠堂里放出来的。”洗完脸,把帕子扔回水盆里,原文景一边对着镜子打量自己的胡子,一边再次安慰了弟弟一句。原经亘眯起眼睛,沉声问道:“为什么?”
“笨!”原文景伸手试图敲他的头,被他利落的闪了开去,便只是无奈的说道:“今日,四哥五哥一定会回来,大约还有我们的那几个侄儿……当着他们的面,大哥总不能下了随云的面子,否则……”
否则,少庄主之位再起波澜,岂不又是一出兄弟阋墙、骨肉相残的闹剧?他们自己兄弟的惨剧犹在眼前,大哥又怎么舍得让随云面对同样的痛苦呢?
啧,幸好他只有一个女儿,这些麻烦事,总落不到他的身上。
他们一起去找原东园的时候,原老庄主正在用早膳,一看到自家两个弟弟肩并着肩联袂而来,就不禁皱起了眉,愤愤说道:“你们两个,难道连吃个饭的清净时间都不肯给我?!”
原文景施施然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大哥说哪里话,我们就是来陪大哥你吃饭的啊。”
原经亘却并不肯像他那样卖乖,反而皱着眉说道:“随云昨晚跪了一夜,今日还不知道如何了,大哥可有给他送些吃食过去?”
他一开口,原文景心中就暗叫不好,只是他们都已经到了这个年纪,他也委实管不了弟弟的一言一行,只能装聋作哑的先拿筷子给原东园夹了一筷子鸡丝:“今日的早膳倒是整得不错,大哥吃菜。”
幸而原东园经过一夜的修整之后,似是冷静了许多,倒也没有同弟弟计较,只是无奈的说道:“难道我还会饿死自己的亲儿子不成?再说,便是我不吩咐,只怕也有的是人给他送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