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喜欢再坚持就是愚蠢,陈述不想再折磨自己了,他宁愿当个不敢面对,继续粉饰太平的胆小鬼。
……
实话实话
又一个星期后,姜远再一次回到学校,又好像隔了很久,他处理完了父亲的丧事,在医院照顾母亲,到处借钱,最终因为借不到钱,母亲不得不出院回家,而大量的欠款依然沉沉地压在姜远身上。
那些人来闹过很多次,也是因为他们逼得太紧,一个月前,父亲跳楼自杀,母亲哭地当场晕厥,最终瘫痪在床,姜远本想求助法律,可他没有钱,也没有人帮他,而那些人也不简单,敢私开赌场,借人赌钱,一定有点权势关系,果然,这件事闹到警察局,最终也不了了之。
这样的事,在小镇里经常发生。不讲情理,只讲关系,关系才是真正的通行证。
反复申诉无效,姜远这才意识到,他彻底完了。
他这次来,就是来退学的。因为姜远成绩很好,是学校培养的重点清北尖子,所以校长强烈挽留,和一个月前一样,校长再次提出在学校里面进行筹款,帮助姜远继续上学,但姜远还是拒绝了。
他不能抛下瘫痪的母亲和沉重的债款,不能把这一切都压在无辜的姐姐身上,他的良心不允许,世俗的言语也不允许。
事情到了如此地步,就是要必须抉择,是要前途,还是要责任。
姜远选择了后者。
其实办个退学手续很简单,盖几个章就可以离开,真正要走的人也不需要来收拾什么东西,但姜远还是来了。
姜远想着,他起码要和陈述告一下别,陈述或许还什么都不知道。
当初确定交换秘密时,姜远便是想告诉陈述,自己家里遇到的情况,无数的争吵和父亲的赌债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年少的自尊又让他难以开口,最终他决定向朋友敞开心扉时,却又因为陈述的秘密让他们产生分歧,自己的心事反而没能说出口。
可教室里,寝室,校园里都没有看见陈述。
但经过那片竹林时,姜远遇到了邓兴华。
他正好走过来,姜远也特意停下了脚步。
“你看见陈述了吗?”姜远问。
邓兴华平淡地开口,“他转学了。”
“转学?为什么?”姜远眉头一拧。
“你不知道?”邓兴华也疑惑地看向姜远,目光里带着一丝审视。
但姜远的确不知道,陈述没有告诉他,他也没有来得及向别人打听。
“我不知道”,姜远心情有些低落,陈述走了,他连告别的机会都没有,“他是出什么事了吗?”
邓兴华沉默了一会儿,静静地看着姜远,然后才道:“没什么事,他是因为家里的原因才转学的。”
姜远轻轻“嗯”了一声,“那他有没有……”姜远又顿住,他本只是想问问,陈述有没有问起过他,但姜远忽然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了,一旦犹豫,好像这个问题就没有问的必要了。
“那我走了。”姜远抬脚离开。
“好”,邓兴华思索着什么,几秒后,邓兴华又忽然喊住了姜远,姜远扭过头看向邓兴华。
“你的电话怎么打不通?”
“……手机摔坏了。”
“那你有新的电话号码吗?”
“……我还没有买电话卡。”自从手机随着父亲一起从楼顶摔下后,姜远便一直忙着处理各种事情,没有机会给自己再买个手机和电话卡。
“好,那姜远,有机会再见。”邓兴华最后露出一个笑容,很温和,但没有不舍,倒像是祝愿和释怀。
“再见。”姜远想挤出一个笑容回应,但没有成功。
之后,姜远也试着打过陈述的电话,但却显示是空号,尽管心有不舍,但生活沉重的压迫已让姜远无暇去失落,去追究原因,他开始拼命挣钱,一天打几份工,一边照顾母亲,甚至连高考都没有参加。
他知道自己参加了,也只是徒劳。
而后,这样的日子一日复一日,姜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结束,他只是麻木地往前走,逐渐活成了一个失去自由和感情的躯壳。
在小镇里,苟且偷生一般度日,这绝不是姜远想要的人生。
但命运就是如此,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被迫接受一切悲喜的安排。
……
在新学校里,陈述一心投入学习,没交什么朋友,也没从前那么活跃开朗。他只是不敢让自己停下来,放松下来,因为一旦放松下来,就容易想起不久前发生的事情,还有姜远。
想忘掉一个人没有那么简单,但努力减少想起的频率,会容易一点。
而高三本就忙碌,大家都在各自忙碌自己的事情,没人关注他这个突然转来的新生,大家都以为这个新生比较内向话少,但其实陈述曾经不是这样的人。
很快,不到两个月,就快要过年了。
陈述不想回去,因为桐山镇带着属于“姜远”的独特气息,一旦踏足,无孔不入,而这是陈述一直想要逃避的感觉。
第一次相遇的地方,如今只让他感到惶恐和伤心,他甚至害怕再次遇到姜远,到时候,他可能会落荒而逃,姜远会是怎么样的反应?厌恶的鄙夷的,还是会有那么一点重逢的开心?
后来,不等陈述告知父母,爷爷便打电话让他们早点回家过年。陈述便没有再开口说什么,他顺从地跟随父母回家过年。
隐隐约约的,紧张害怕中也带上了一丝期待。
匆匆赶回家中,已是傍晚,但一进门,陈述就发现气氛有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