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输了。”余棠叹了一口气。“幌子死了,病房也被烧了,他在里面曾经布下的所有阵法痕迹都消失了……结束了。”
结束了?开什么玩笑!三十个病人的仇算谁的,阿鹿的仇算谁的?我瞪着四楼的窗口,简直要一口血吐出来。
“难道不能让余三少用天眼看吗?”我问。
余棠摇头,告诉我七院附近有屏障,类似于上次仓库那里的猫尸坑,但是要精妙强悍多了。猫尸坑这种屏障很简单就能看穿,比如仓库内有巨大的灵波起伏时就会被三少看到。但七院附近的屏障完全不一样,里面哪怕翻江倒海,外面是一点感觉都察不出的。
我说,“这要怎么甘心?!”
“不甘心也没办法,这一盘他赢了,而我们连他是谁都不知道。”消防车的声音在院外响起,和余棠的声音混在了一起。“可是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这个人已经疯了,彻底无视界内的戒律。而且他很清楚七院有屏障,堂哥无法干涉这里的情况。”
“……那现在怎么办?”猫擦着脸上的血迹,神色有点憔悴,她很少这样。
余棠说,都累了,回去休息吧。接下来的事情我会处理。
他拍拍我们的肩,转身穿过了我们,然后回到了警队中;每个人都神色憔悴,没有说话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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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我在抢救室外的椅子上过了一夜。这一觉睡得不安稳,自己做了噩梦,不断有蒙着白布的推床从里面推出来,然后护士告诉我,人已经没了……我是带着一身冷汗醒来的,一个面熟的护士正在面前叫我。
我看她脸上带着些笑意,心里就踏实很多——人应该是没事了。
“子弹取出来了。差一点,再往旁边偏一点点就伤到动脉了。”她说。“丘荻,你朋友命挺硬的。”
我看着她,呆了半晌,唇边才勉强勾出一个干涸的笑意。
直到第三天早上阿鹿才确定脱离了生命危险,那颗子弹要是再偏一点点就是回天乏术。无论怎么说,这是倒霉中的唯一一点幸运了。期间有一个秋宫家的律师来找我询问情况,因为阿鹿现在是日本籍,在警方办案过程中被嫌犯枪击受伤会牵扯到很多法律问题。他清醒过来是第四天的事情了,年轻、体质好,所以恢复得也快。
老病房楼彻底报废,医院具体损失了多少个六位数我也不知道,但肯定够呛。这件事情牵扯很大,从警方到院方全都被问责了,院长是在一周后引咎辞职的。只是那三十个病人就此人间蒸发,除了我们几个,没有人知道他们遭遇了什么。
而至于火灾前出现的那条如鲸鱼般大小的鱼仙人、以及四楼窗口的孩子,或许永远都是个谜题了。
我父母匆忙从哈尔滨赶回上海,那个时候阿鹿已经能起来走动了;但尽管有心理准备,二老狂风暴雨一样的责备还是差点让我被口水淹死。可是比起这些,医院里的事情更加繁琐——老病房楼报废了,大批医护等于处于待命状态。有一部分被医院派去旁边社区医院工作了,我妈就希望我从七院辞职,索性一辈子当个社区医院的小医生,平平安安无事最好。
我都快升主治了,现在辞职不是自己作死吗——辞职肯定是不会的,但是升职或许会延后。七院现在刚换了院长,还处于一个修生养息的状态,我的升职可能要延后半年。
院长就是原先年轻的副院长,叫做裴通明,年纪不算大,但已经算是脑外科圣手了。他的这个年纪能做到院长很少有,而人生就是这样充满了意外。
裴通明决定将老病房楼里的那些科室病房挪到正在建设的三号病房楼。三号病房楼是一套子母楼,母楼基本完工了,子楼还在装修,大概三个月后完工。原来这个新病房楼是用做病房的,只是特殊情况下索性全部改为普通病房,先应付过这一阵再说。
老病房楼是一号病房楼,已经被烧了,现在剩下二号楼和三号楼用作病房,外科病房也能重新开始上班。
探病
老病房楼的事情等于后患无穷。警察仍然在展开调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算结束。
可我这边已经算安分太平了些——阿鹿没大问题了,前几天转去了一所私立医院疗养;余棠回了北京,用余家的力量继续调查这件事情。昆门道观那边我问下来情况还算好,昆麒麟也康复了。
人经历过巨大的创伤后往往会发生一些心境上的变化,我从前没有怕过黑,可是从那事情之后就开始开灯睡觉,让我妈担心了好几天。值夜班的时候也总爱待在办公室过夜,打开大灯,然后人睡在沙发上。
但就像是一个连锁反应一样,事件开始了,它就不可能停下。
一晃眼到了十一月。那天自己刚才出夜休,去值班室取包的时候就看到里面坐了一个人,是昆麒麟。
虽然两个人现在已经是朋友了,只是每逢这个人出现,我都要心慌一下。
“你怎么进来的?”我问。
他晃了晃手里的交通卡。原来也是个喜欢拿硬卡撬锁的人……
“有点事想找你谈。今晚你没约人吃饭吧?”
他这样说话让我有点不习惯——因为自打认识以来这人从来无组织无纪律说走就走说干就干,想一茬是一茬,他如果今天说“走,咱们去哪里哪里打鬼”我倒反而觉得没那么诡异了——谈话?我和他能谈什么?未来职业规划?
“不是什么大事,但就有些事情想问你。可以的话,今晚回昆门道观,我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