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不要想,留白。我睁着眼睛,等待天亮,现在是夏天,凌晨五点不到,天就会放亮了。我有经验,等天亮了,这些脆弱的念头就会随着阳光一起走开的。等天亮了,一切就会好的。
“姐姐,昨天后来怎么样?”每次打开电脑,最先跳出来的一定是乔的问候。
“有什么怎么样,你就把我丢下一走了之,我们当然是吃完就散了。”我不想多谈论昨天的事情。
“我知道,楚承这个人真得很无趣的。可是他的条件也是真得很优。你不知道,他和我一样大,但是他们家噢,在加拿大做房地产生意的,超级有钱。我们很难遇到这种有钱人的。”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回想昨天,原来这个男生,只有26岁,26岁的男人,什么都是新鲜的年龄,这样的人的世界,离我太遥远了,根本是两个星系。
“他没有留你的电话吗?”乔在那边挤眼睛,“我看到他很注意你哦。”
“怎么会,我和这种人,最多是一面之缘,以后没机会再联系的。”我合上电脑,打算去健身。
“茉莉,要不要和妈妈一起去游泳?”
“不要,我和外公外婆一起去挖沙。”茉莉从客厅跑过来,仰着雪白的小脸,提着一兜挖沙工具,向我献宝。
“不陪我哦,妈妈一个人呢。”我笑着蹲下身子,做势拧她。她咯咯地笑做一团,我突然抱紧她,把头埋在她肩膀上。
“怎么了,妈妈?”她软软的声音传过来。
“没什么,让妈妈抱一下,我爱你,茉莉。”
“我也爱你,妈妈。”
做完一个小时的瑜伽,我走到休息区一边擦汗一边选杂志。手机响起短信的声音,我随手打开,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我是楚承,今天晚上有时间吗?想跟你聊聊。”
楚承?我脑海当中立刻浮现的,是他一脸深思的表情。他这个一百零一号表情给我印象深刻。这个人又想跟我谈什么?我还以为昨天告诉他我的情况之后,他就会像偶尔造访我这个世界的外星人口,萍水相逢,再不相聚了。毕竟我和他的距离,也相差太远了。
信号又响起:“我在昨天我们分开的地方等你,你什么时候可以到?”
我瞪大眼睛,不是吧。这个人怎么自说自话到这个地步,他没有想过我会不去吗?还是这种男人自信心爆棚,觉得只要是个女人,他勾勾手指就会向他飞扑过去。
我拨电话,决定和他说清楚。电话接通,他的干净的声音在那头响起。
“留白,你在哪里?”
“我在健身,还没完。有什么事吗?”
“我可以等你,有话想当面跟你说。”
我翻白眼,虽然认识这个人不过第二天,但我发现自己已经很适应他处事的方式。他是那种根本不管其他人的想法,自己决定的事情就照自己想法做下去的人。而且虽说他是个中国人,但是察言观色这种高难度的能力,这个人绝对没有。难道他没听出来我话里的意思,就是我不想见他吗?
“我很累,健身完只想回家吃饭。”我只好也直接了当,不用和他客气了,他听不懂。
“你在哪里健身?或者我开车来接你?今天我有开车,健身完就吃饭,会肥。”
“你究竟想和我说什么?很重要吗?”我服了,跟这种人说话,是一种折磨。
“很重要,可以吗?”
“算了,我半个钟以后会到那里。你等着吧。”我投降,既然他如此坚持,倒是勾起了我的好奇心,去听听他究竟想说些什么也好。
把车停到熟悉的角落,我拉上手闸,拔出钥匙。这是一个高级住宅区边的小巷,一直是静悄悄的,偶尔有孩子和老人走过,夏日的浓荫下,弥漫着淡淡的树叶的味道。我坐在驾驶座上发呆,为什么我会答应再见他。我不想欺骗自己,这个叫做楚承的男人,对我有莫名的吸引力。我对他有感觉,心里有些蠢蠢欲动。否则昨晚,我也不会半夜醒来,沮丧莫名。如果我还是当年那个未婚的单纯女子,现在一定是心中充满喜悦,去赴这一个约会。可是现在,我已经知道这感情世界的潜规则。他年轻俊秀,出生富贵,是所有女人眼中的钻石级男人。我呢,已经到了盛极而衰的年龄,离婚带着茉莉,虽然表面看来衣食无忧,其实心里清楚,只是挣扎求生,不愿让自己沉沦而已。他要和我说什么?有什么意义,我和他,是两根平行线,永远不可能有交叉,也不会有任何结果,那何必有什么瓜葛?徒增自己的烦恼。做人,有时免不了被人羞辱,但是明知不可能,还去自取其辱,又何必呢?一瞬间,我心灰意冷,只想开车离去。却听到自己的手机铃声,在安静的车厢中响起。
“留白,为什么不下车?”他的声音好像很近。“你不是想逃走吧?”
我仓皇回头,看到他慢步从巷口走过来,脸突然红了,好像大学时想从教室后门提早溜走,却被老师抓了个正着。
“你怎么知道我车停在这里?”我开车门下车,有点尴尬,没话找话说。
“我在café看到你开车过来,转进这个小巷。真是个好地方,你怎么找到的?”
“我是在这里长大的。怎么?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我们去吃饭吧,我现在很饿,你来得太晚了。”他一连无辜地看着我,好像全是我的错。
我叹息,一个男人如果擅长于对女人露出这种表情,那他在感情路上一定一帆风顺,很少有女人会拒绝得了。“想吃什么?我刚健身结束,你刚才说的,健身完吃东西,会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