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听钱世镜的描述,大致猜出那是洛施的。不过到现在,她也没敢相信,这世上真有鬼的所在。所以她迫切想要见到洛施,最好,让她能够再见上他一面。
钱卫是看见了钱世镜将驱鬼一事和盘托出的,并不意外娘会知晓此事。况且,在等娘醒来的这段时间,他后知后觉的觉察到了洛施的不对劲,正想去找她。
这时,不用母子俩费心找人,恢复光彩的洛施自行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她伸了个懒腰,对卫留济点了点头,“捣乱的怨鬼是怨气凝结所致,怨气不消,他一天不会甘愿回到鬼界。”
卫留济默了默,“他是为多多而来吗?”
洛施嗤笑着弯下腰,“是啊,可他报错了仇。”
“夫人,您看人的眼光应是比谁都要准的。”洛施挤开钱卫,去摸她的脉搏,有模有样的诊治,“那般蠢的人,您拿个主意,该怎么处置他吧?”
站在洛施身后的钱卫表情有些古怪,依照洛施以往的路数,在驱鬼过后,不就是直接吹动玉箫,将怨鬼送去鬼界吗?
为何,她会为此事询问他娘的意见?
卫留济一开始并未说话,只是怔怔地盯着自己的手腕,像是不明白洛施的意思。
怨气不消,他难以回到鬼界吗?
“姑娘的意思是,只有找回多颜,让还活着的她来化解钱世镜的怨,他才会回去鬼界是吗?”
洛施将卫留济的手好端端的掖进了丝被处,粲然一笑,“嗯,夫人是个豁达之人。我想,您会很快做下决定的。”
却在此时,卫留济反手覆上了洛施的手心,眉目肃然,略带威压,“洛施,你错了,我这人别扭得紧。一面滋生欲望、渴求权力,一面躬身血亲、沉沦幻梦。”
她凑近洛施的耳畔,用钱卫听不见的声音说着:“如若我是钱世镜,我不会乖乖回到鬼界,我要得到的东西,不择手段我都会握在自己的手中。绑也得绑在身边!”
洛施幽红的瞳孔一缩,良久,才深吸一口气,“所以,夫人想将他留在身边是吗?”
“呵,可我并不是钱世镜。”卫留济放开洛施,阖上双眼,靠回了床头。不是已经化为怨鬼、孑然一身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抛弃的钱世镜。
洛施深深的看着她,这才是她计算好的结果。
聪明人一点就通,两个女人在这一刻终是达成了共识。
洛施站了起来,“那就由钱卫前去千金城,将他的多颜堂姐请回来。到时,我会消除怨鬼身上的怨气,他自会回到鬼界。”
被提到的钱卫还未说话,卫留济率先不解的睁开眼,“为何是钱卫?我大可修封书信快马加鞭送过去。”
洛施谎话张口就来,眼睛都不眨一下:“事情起因是钱世镜误信钱卫侮辱钱多颜,解铃还须系铃人罢了。”
卫留济抿了抿唇,看向被她忽略了个干净的钱卫:“你意下如何?”
“娘,孩儿会去将堂姐请回来。”
卫留济轻点下颌,声音疲倦:“那便这样吧……多谢洛姑娘了。”
钱卫先被卫留济赶了出去,说是要他去告诉乳娘这她已醒来,不能再让她担心了。
钱卫走后,洛施自觉的看向卫留济,“夫人还有事?”
“他现下在哪里?”
洛施没有丝毫犹豫,“被我封在了祠堂供奉着的钱世庸牌位里,待怨气消弭,他会离开人间。”
卫留济目光流转在她的双眼之处,低低道:“我能否,再见他一面?”
她的嗓音有些干涩,似乎是因为头一次低声下气的求人,有些难为情。
洛施利落的摇头,“倘若人人都能随时与亡人相见,那人鬼殊途究竟是个什么道理?夫人,我帮不了你,还请您见谅。”
卫留济垂眸苦笑,遮住了眼底的黯淡,也不为难洛施了,“人鬼殊途……是啊,他已死了许多年了。”
……
“谢谢你肯帮我。”
洛施走至庭院内,找了张石凳坐下,并不居功,“不必谢我,我们各取所需而已。”
她答应帮钱世镜支开钱卫,以留在卫留济身边,而做为交换的条件,他会教给她赌咒的术法。
如果让师父知晓,自己如此轻率的与怨鬼达成条件,恐怕又会对自己吹胡子瞪眼了。
但洛施下山这么久,做的哪件事不是会让他老人家暴跳如雷的?她嫌他不懂变通,他怪她不知重责。谁也劝不了谁。
钱世镜前脚离开,后脚,送乳娘进了卫留济卧房的钱卫就找到了她。
钱卫手里提着一个小包,里头装得鼓鼓囊囊的,“洛姑娘,这是答应给你的谢礼。”
在离开尚书府时,洛施故作拿腔作调,要他请她来救他娘,谁知两人来回没说几句,钱卫直接财大气粗的砸下了重金。
洛施哪里还有闲心和他瞎扯,直接飞也似的认了路,连人一块捞来了钱宅。
洛施的烦恼立刻一扫而空,眉开眼笑的数着包里的金条,一副爱财的嘴脸,“之前那劳什子的尚书要是出手阔绰一些,说不准,我还真会去帮个小忙。”
钱卫却不敢苟同,眨巴着眼睛:“刘尚书请人的态度不行,怕是送你千金,以你的脾性,也不会屈从。”
“你这是在夸你自己呢?”洛施手拿金条指着他,双眸微动。
钱卫闷笑了一声,看她往自己那小布包里装金条的动作,甚是好奇那像是永远塞不满的物件,但还是克制住没有问,而是道:“你是要凑盘缠去往哪里吗?”
“洛阳。”洛施分心回道:“我师父总与我吹嘘那里有多繁华,是金子砸下去都听不见响声的地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