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咳了一声,踏过敞开的大门,只听身后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钱公子,那位洛姑娘呢?”
听闻,那位姑娘桀骜不驯,连太守和郡丞的面子都敢不给,偏她是个有本事的,就连此次捉妖都要她出头。
有此传言,他们当然想知道,这位快要成为擒获狐妖的大英雄,是何面目。
钱卫眨了眨眼,隐晦地道:“她不太方便与我一道回来……”
不太方便?时苍将二人带回府里的时候,都传遍了是请回来捉狐妖的,否则,两个护卫也不会对洛施感兴趣起来。
他们此行既是去捉妖的,那钱卫平安回来,又说洛施不方便,不就是成功将狐妖擒住了吗?
钱卫眼看着对面两人的神色从有些沮丧,旋即又变为了不知名的激动,就知道自己的暗示,他们是听进去了。
得亏钱卫是个认路的,虽被带着路只走过一回,而今那两个守门的护卫给了他一盏白纸糊灯笼,就打着精神继续坚守阵地了,他自是不好提出护送的要求。
静悄悄的府邸内,恐怕只他一人在走。
钱卫这般想着,进入太守府后,一放松下来,就开始有所困倦,到最后,他只余一双眼睛勉强眯成条缝,好为他接下来的路途保驾护航。
走过曲折的回廊,一阵微风拂过,带来了远处淡淡的花香。钱卫却是仔细的回想着,给他安排的厢房,好像不在花园附近吧。
不过他渐渐混沌的脑子没给他更多思考的机会,钱卫实在困得没精神了,他得过且过的找着路,期望能到达目的地,尽快找张床歇息就是。
越静谧的夜晚,就越是敏锐无比,就连钱卫这种不会武功、又困到随时能与天地同眠的人都一个激灵,他不由竖起了耳朵。
脚步声踏在后面的长廊上,如同急促的鼓点,又像是此刻钱卫的心跳。
他身子陡然僵直,用力攥紧了灯笼的长杆,不怪他胆小许多,与洛施一同亲历了他不曾相信过的鬼怪之言,而今,对于一点风吹草动,他都恨不得将其打为怨鬼亲临。
脚步声渐近,且丝毫没有收敛,已然没有乏困之心的钱卫却冷静了许多,他背后确实有东西,但不会是鬼,毕竟,除了洛施那样的神人,其他人是看不见、听不见鬼的,更遑论这种脚步声?
那么,他倒要看看,半夜三更,还敢堂而皇之的在太守府乱窜的人,究竟会是谁!
显然,钱卫已经将其当成了胆子大到,敢跑到父母官家中行窃的小贼。
钱卫的步伐已经放的很慢了,眼看就快要转过拐角,他能感觉到气息的逼近,顿时警觉的侧身转了过去,身后的人扑了个空。
灯笼的光芒在那人留下斑驳的阴影,钱卫正要拳打脚踢的动作一滞,他猛的一退,灯笼当中的烛台差点随着他的动作歪倒下来,幸得零星眼疾手快,接了过去并顺手扶好。
钱卫松了一口气:“零星,你怎么在这?”
来者正是零星。他接过钱卫手中的灯笼,还是那一张无时无刻不木着的脸,言简意赅道:“莲香不放心想去找你们,在路上被我打昏了。”
钱卫张了张嘴:“那莲香人呢?”
“送回来太麻烦了,我就把她放在附近的同悦客栈了。”
“同悦客栈?”钱卫咕哝了一句:“洛施现下也在那里。”
零星这才发觉只有少爷一人,他状似不经意的问道:“那位洛姑娘是受伤了?”
“没有的事,事情进展的很顺利。”钱卫摇了摇头,但并不打算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给他听,只道:“既然这样,你带我回你的厢房吧。”
他总有种错觉,他找错了路……对于没有把握的找到昨天下午的厢房,还是跟零星挤一挤比较靠谱。
零星应了一声,提着灯笼走在前头,他们拐向了另外一边。
钱卫放心的亦步亦趋跟着零星,不禁打了个哈欠,紧张的劲头一过,两夜都未怎么睡的他,只觉得在寒风中又困又冷。
前面的零星突然停了步子。
钱卫不明所以,“怎么了?”声音中是浓浓的倦怠。
“少爷,有动静。”
要知道,零星的耳力可比他好得多,钱卫支棱着与瞌睡虫作斗争,跟着他一块看向四周,但他怎么都睁不开的眼睛明确告诉了他结果是失败的,甚至连嘲讽都不屑于。
零星将灯笼指向一间屋子,“少爷,好像有人跳进去了?”
钱卫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不过没什么用处,四下寂静,到处都是黑漆漆的,他看不出来那间屋子有什么特殊之处。
他有些无奈:“我们去看看吧。”
“嘎吱”一声,直到有了光源,照亮了屋内的摆设,一眼便能看清其特殊之处的钱卫当即皱眉,头脑也清醒了许多,“这般布置,可不会是普通待客的厢房。”
零星站在前头,狠狠皱了皱鼻子,“少爷,你有没有闻到一股血腥味?”
闻言,钱卫顿时没了打量周遭陈设的心思,二人对视一眼,缓缓向前走去。
灯笼的光彩映在屏风的花纹之上,绚丽夺目。越走近,钱卫越能闻到零星所说的血腥味,不止如此,直至凑近了,他又闻到了一点别的味道。
似乎,是狐狸的臊味。
床榻之上,那人面色平静,眉心一点血红,上身散布着绒白的毛,然而,比起危言耸听的狐妖案,他却是胸口血流不止。
竟是太守时苍。
灯笼一照到那人,钱卫就不敢置信地赶了上去,时苍汩汩流出鲜血的胸口之上,赫然是一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