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容棠脑子中灵光乍现的,是当初在醉仙楼偶遇的那两拼桌大哥。那会儿她盗用裴珩的话,没想到却恰好验证了他的身份。
“依我之见,若是你们还有类似的大客户,或是更大的客户,不如仔细整理出个名单。然后按着名单一家家找过去,进去打个招呼问候一下,问问如今生意怎么样了。不仅是告知、宣传玄风堂在京城也要开店的消息,更是看看这些老主顾、大店铺都在何处。选一个集聚最多的地方,就是最适合开店的地方。”
太精明的经商之道纪容棠虽然不懂,但她知道店铺的好口碑就跟人的好名声一样,不仅需要真的做到位,更在于口口相传。有曾经打过交道的信任感在,相信即使玄风堂是新在此开业的,也能以最快速度接到他们的第一笔单。
此言一出,率先眼前一亮的就是裴千尘。他只是随口问问,没想到纪容棠竟然真的帮他分析起来,而且还这么头头是道,有理有据。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能想到确切又有效的办法,不得不让人刮目相看。
裴珩就更不用说,满脸写着骄傲。仿佛在告诉全世界,这就是他看上的人、这就是他喜欢的人!
裴千尘故作思考,片刻又笑笑答道,“大人所想真是巧妙,不怪珩儿夸您比任何人都聪明,老夫一会儿便按着大人所说,着手此事。”
纪容棠摆摆手,显得有些尴尬。这话她怎么听怎么怪,也是确实没跟生意人打过多少交道吧。好在秦树游药煎得算快,她连着吹了好几下,才微微凉了些,就端起碗小口小口地吞咽起来,到了后半段不热了,则直接大口咕噜灌下去。
喝完便擦嘴便起身,拿着剩下的药就往回走了。裴珩送她到大理寺门口,想起韩尉的话,并没有跟进去。
纪容棠略微停顿,回头看他,没问怎么了,反而说了一句有些摸不到头脑的话,“那你就在这儿等着吧,我很快。”
裴珩想不出她要做什么,就站到树边等。正值午时,斑驳的树影打在脸上,他不禁想起昨日趴在屋顶偷看的场景,就连热辣的体感都如出一撤。越想、嘴角勾得越深。
“傻笑什么呢?”纪容棠疑惑发问。
不知道是自己动作太轻,还是裴珩在想什么美事,竟丝毫没有听到她逼近的脚步声,跟平时完全两个样子。
裴珩赧然摸摸鼻子,顺手指向道对面一只懒洋洋趴在树荫下的大黄狗,斯哈斯哈吐着舌头,像是被热傻了。嘴上却岔开问纪容棠要去哪儿?
纪容棠把手上紫檀木箱塞到裴珩怀中,“虽然太子允许你跟着我、任由我安排,但我并不觉得你能帮上什么忙,别添乱就行了。”
她调转方向迈开步子,示意裴珩跟上,“所以,若你诚心悔过,就每日抄写大邺律法十页,熟读、而后烂记于心。守法需先知法。”
其实通过这几次的事情,纪容棠也能感觉到裴珩本性并不坏。她理解裴珩的不拘小节和随心而为,但前提是不能逾越法制,只要他掌握好这个尺度,定能走回人生正途。
这话她也在时刻提醒自己。裴珩越狱之时同她做过交易,用帮她夜探公主府、来换晚回大牢几日。纪容棠问过自己很多次,这算不算知法犯法?
她之前每一次的答案都是算,哪怕是为了办案。直到公孙觉提出,以保护皇后为条件,做到了就免除他一切罪责。她才意识到,墨守成规是用来保护弱者的,打破规则才是强者创世之本。
在大是大非面前的抉择,绝不是非黑即白的,怎么掌握这个度,也是她今后要学的。但不伤及无辜、不违背道义,仍是底线。
但这些道理还不是时候跟裴珩说,他现在最应该知道的是:不是有好武功,就能为所欲为。
二人一路各怀心思,到了醉仙楼门口的时候都差点走过。
还是午饭的时间,伙计不会主动推荐酒水单,只拿了一本菜谱来。纪容棠随便点了两道菜,就要把菜谱还给伙计,没想到裴珩竟眼疾手快,又夺了回去。
鼓着腮帮,一目十行翻看着,像是不满没有过问他的意见。很快就找到他想要的,伸手一指,“我爱吃醉蟹,以后只要下馆子,就都得点一道。”
醉蟹算是一道淮扬名小吃,更适合下酒,跟米饭并不是很搭。伙计有些拿不定主意,犹豫着要不要提醒,只听身后响起一个亮丽轻快的女声,正好解围。“就按公子说的吧,兴许是咱们久不闻窗外事落后了呢。再给上一壶菊花茶,去去腥寒。”
虽然现在正是中午饭点,但来醉仙楼的大多是奔着晚上的多姿活动才来的,大堂就零星几桌。云舒他们白日不用陪客人,就会在店里充当小厮传传菜、点点单之类的。是以,远远就看见纪容棠进店了,至于为什么不直接来帮他们点单,则是小跑回去补了个妆。
云舒口脂打得红彤彤,跟身上水红色桃花样儿的百褶裙很是相称,整个人看起来又灵又艳。
纪容棠夸了她一句美,云舒小脸瞬间更红了一层,忙用丝帕轻掩住了唇角压不下的笑意。
一家欢喜、就有一家愁,裴珩的脸简直黑得不能再黑。他知道云舒藏着什么心思,偏就那个傻子看不出来。
“最近如何?你可想好了?”
纪容棠一眼没看裴珩,注意力全在云舒身上。气得他捻起面前的茶,仰脖一饮而尽。可扬起的头却突然滞在半空,裴珩的脑海中忽而滑过了一个让他毛骨悚然的画面,他立刻抖抖精神,正襟危坐听他们二人都讲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