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那唾手可得的工资,我刚才的冲动劲儿立即跟扎了针的皮球一样蔫了。
“那个,沈医生,我觉得……我再考虑一下吧,拜……”
我挂了电话,在街上毫无目的闲逛了大半个钟头,走累了,本想找个地方休息,一抬头,看见地下超市的出口处走来两个手拉手的熟悉的人影。
靠,是邓韬和林妹妹!
我猛地转过身,低下头,装作若无其事地往回走。没成想邓韬这狗崽子还是看到了我,大声道:“铭允,龚铭允,你跑啥呢?没听到我喊你吗?”
邓韬跑得飞快,一下子就堵到了我跟前,扒拉着我的肩膀推了又推,气喘吁吁地嚷道:“龚铭允,你不至于吧。咱俩认识多少年了,十一年啊,咳咳咳,才一个多月不见,你就不认识我了?”
我抬起头,扫视了他和林妹妹一眼,干笑:“没有啊,我是真没看见你们。”
“没看见?行!没看见你总能听见吧。我叫你的时候你明摆着就是装没听见。”邓韬瞪着我,表情十分愤懑,继而又沉声问道,“欸,你今天不是还要上班的吗,怎么在这里瞎晃?咋了,脸色这么差,是没拿到工资还是干得不爽,自离了?”
我抬起袖口擦了擦脸上的汗,笑着说:“你想多了,老板叫我出来买东西呢。”
邓韬一脸审视地望着我:“哦,买啥?”
我看着旁边的古茗,脱口而出:“奶茶。”
邓韬白眼:“啊?你这老板也太抠了吧,买奶茶还要让你亲自跑一趟,大热天的,不会自己点外卖吗。”
我继续干笑:“老板年纪比较大,不会用手机。”
邓韬皱眉,还想说什么,林妹妹撑着晴雨伞慢悠悠地走了过来,笑着说:“你俩杵这晒太阳不热吗?”
我侧目看着在学校从来只穿校服的林妹妹仿佛脱胎换骨一般,涂了口红,穿了碎花裙,窈窕淑女,亭亭玉立,眉梢眼角都是羞赧的笑意。
对了,最让我吃惊的是她今天竟然没戴眼镜,脸颊上红扑扑的,声音娇娇柔柔的,真是我见犹怜。
唉,人家两个人门当户对,彼此心悦,我搁那小肚鸡肠有意回避算怎么回事呢。
“咱们进去喝奶茶吧,我请客。”我揪着袖口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绽开的多余的线条,大方地引着他二人进了奶茶店。
我扫二维码回座位的时候,邓韬眼尖,惊讶地看着我从裤兜里掏出来的手机:“铭允,你换手机了?”
我点头,邓韬啧了两声,嘿嘿笑着说:“苹果14,可以啊,啥时候换的啊,怎么没跟我说”
我瞅他一眼:“我又不是换手机号,干嘛要跟你说。”
邓韬撇嘴:“借我玩两天啊,我这个苹果12老早就想换了,我妈不让。”
我冷哼一声:“苹果手机也就那样,信号差死了,还不如国产。”
邓韬:“那你还买?”
我虚荣心作祟,忍不住嘚瑟道:“别人送的。”
邓韬凑过来一只耳朵,坏笑:“谁?谁送你手机?不会是女朋友吧?”
我不否认也不承认,拿着排号单走回座位坐下。
“到底谁你倒是说啊,别让我干着急。我有女朋友都告诉你了,你有女朋友藏着掖着不告诉我多没意思吶。”邓韬猴急地跑到我身边坐下,扒拉着我的胳膊两眼冒光。
我咬着牙,抬起从未正眼看过林妹妹的眼睛,大方地看着坐在对面的她,笑问:“师傅,你们什么时候去北京啊?”
“林妹妹”是我们班数学学习委员林彧君的绰号。长得清清瘦瘦的,喜欢将头发编成一根马尾垂在左胸前。听班上同学说,她爸爸是本市桑落酒集团有限公司的销售经理,她妈妈是另一所普通高中的班主任老师,因为父母都是高学历,对她的要求自然也很严格。
“林妹妹”天天埋头苦读,戴着一副金边眼镜,总是一副愁眉深锁、言语凉薄的样子,但是理科成绩是我们班最优异的,拿过两次全国高中数学竞赛一等奖,一次特等奖,属于奥林匹克金字塔顶端的人物。
高二分班的时候,凭她的成绩本来可以进火箭班的,但学霸故意控了分,留在了我们班。班主任为此还专门找她谈过话。
“林妹妹”是我非常佩服且暗恋的对象,高一的时候我的数学成绩很差,年级吊车尾,数学老师特意把她调到我旁边,让我跟她多学习学习。
我那时候刚上高中,本身就性格腼腆,再加上换了新环境就更不喜欢和陌生人搭话。一开始羞于启齿(觉得一个男生数学还没有一个女生的好很丢脸),后来看到别的男同学问她数学问题,才渐渐放开胆子去问她,见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样子,我才稍稍放宽心。
在“林妹妹”的耐心辅导和帮助下,我的数学成绩有了显着的提升,慢慢地爬到了年级排行榜的一百名以内。
就在我以为“林妹妹”会跟我做同桌直到毕业,数学老师又把她调走了,将上课小话贼多还,老是做不端正,喜欢抖腿晃腿的邓韬调到了我身边。
为此我沮丧了好几天,即便“林妹妹”经常在下课时间来找我解题聊天我也无法集中精神。
青春期的男女,最容易被异性的某些举动吸引,甚至冲昏头脑,我就是最典型的一个。“林妹妹”常在下课时间或者晚自习偷偷带小零食来找我一起演算数学题,我潜意识地就以为她是喜欢我,虽然我们从没有挑明。
但现在看来,是我误会了,“林妹妹”喜欢邓韬,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