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手下几个弟兄出门来,他头上盖着我的校服上衣,手插兜靠墙上,我穿着校服里的短袖,在阴飕飕的走廊里故作气定神闲。
小弟一:“柳哥怎么了?”
我说:“他困了,闭目养神。”
小弟二:“你敢打我们柳哥,以后没你好果子吃!”
我赶紧点头:“行,没问题。”
小弟三还想跟着放狠话,校服底下的柳江忽然压着嗓子吼了一句:“赶紧滚!”
他们仨走了。柳江把脑袋上的衣服拽下来,擦完眼睛擦鼻涕,擦完鼻涕又回去擦眼睛,然后才把校服扔还给我。
他不哭了,我的校服也没法穿了,我只能把它捧在手里,继续穿着短袖在三月里装逼。我问他:“你哭什么?”
他低着脑袋看自己的手,然后小声说:“疼。”
以后的许多年里,他把这个字又跟我说了许多遍,但我大多数时候不信,我是感觉他乐在其中。
我记得我刚实习第一年,研发部聚餐,我有个嘴边没有把门的同事,在给我敬酒时拿我打趣,说我这人就是看起来乖,没准关了门就能在床头把皮带抡得啪啪响。
话一出部门里的人都不说话了,我赶忙找话绕开,在大家的欢声笑语中一口把酒闷了。
他说对了,也没说对,我一般不在床头,床单不好洗。
反正那天柳江跟我说“疼”的时候,我觉得他不是真的疼。
扯远了,总之打了一架之后,他就缠上我了。
柳江这个人调性跟二十中很合,他上学来只是为了上学的,不是为了学习,也不是为了考大学。下节课是体育,他喊我一起下楼,我题没解完,喊他闭嘴等着。
他一伸腿跨到了我前面的座位上,倒骑在椅子上,拄着下巴看我。
他对我的成绩没概念,他问:“你成绩有多好?”
我都懒得看他,在纸上写公式:“你把招生名录拿出来,随便指个学校我就能考上。”
我吹牛逼了。但鉴于我考不上的学校只有五个,一共三千所院校里他能指到这五所的概率低于百分之一。
他嘟囔着说大学有什么好玩的,但还是老老实实等着我解完题。
在他盯着我的五分钟里,我连心神都没有乱一秒。他那时候还没那么高,没那么好看,头发没染,也没去穿乱七八糟的环,干干净净的,就是没什么意思。
我是什么时候第一次觉得他好看的呢?应该是第二年开学。
他还是天天迟到,而我加入了学生会,目的就是为了抓他这样迟到的人。
夏天的尾巴,我站在墙边等他。他果然上来了,但我一眼没认出来,因为他染了个白头发,不是全白的,一半黑一半白的那种。发根白的,发尖黑的。
还没穿校服,穿了件白色的破洞长袖,左边肩膀在外面露着,胸口印了蜘蛛网,戒指项链叮叮当当,还背着个贝斯包。
他一笑眼睛就会眯起来,今天眯得格外像狐狸,而且嘴角都快咧上耳根了。
他蹲在墙头上看我,然后喊着问:“好看吗?”
我忽然发现他很白。我喊着回:“下来写检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