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爸妈很像,但是还没那么精英。
家里没大人,顾母自然而然担起了家里管事的人的角色,她站起身来,脸上带笑:“你找小江吗?他还在楼上收拾东西呢。”
我被柳江拉到壁橱里的时候,是他借口上楼收拾东西的时候,这一口气逃窜了两个小时,根本没下来。
他现在依旧躲在楼上,并不是因为不配合我的演出,而是因为我建议他让我自己演出。
我怕他在我会笑场。
我把视线转向顾母,回道:“也不必让他特地下来一次了,我就是通知一下,未来一个礼拜我们会有针对班级里待改造学生的特训,我作为本次特训的特派优秀生,一定会尽职尽责,努力利用好暑假时间,将柳江同学的成绩改造到合格线以上的。”
柳丝丝背过脸去了,我看到她的腮帮子一个鼓的有两个大。
顾童宇本来见到我时,还带点礼节性的笑意,现在他脸上笑意全无了,因为他听出我刻意加重了“优等生”三个字。
他压低声音问我:“这是演哪一出?”
他的嘴角还向上翘着,不过并不是笑,倒像是一种被惹到了极致的无奈,我后退一步,撇清了与他的关系。
“或许,您是柳江的家长吗?如果您周围有其他待改造的学生,可以随时送至我们的暑假集训班,针对打架斗殴,不遵守校规校纪的学生,我们也有严格的管控措施的。”
说着,我把目光投向顾父,虽然他从始至终没说话,但我感觉整场事件的生杀大权就在他手里。
果不其然,视线对上的一瞬间,顾父当场否认了我的说法:“不,我们周围没有任何坏学生!”
屋里的气氛马上沉了一度,柳丝丝不笑了,清清嗓子抱着手臂,假装不经意地让开位置,让我们自由发挥。
“是吗?那非常抱歉误解了您。”我皮笑肉不笑,还想继续说点什么,但话题被他们主动打断了。
“车还没检查好吧?”顾父语气故作轻松问了一嘴,转头叫儿子,“你跟我出去一下,我们去检修。”
不妙啊。
我转头看顾母的反应,确实不妙。
和柳江找点乐子
父子两人出门了,顾母左顾右盼后决定也不在室内久留了,她说:“我先……我先出门看看他们有没有啥要帮忙的。”
说罢换上高跟鞋,跑得飞快,简直可以说是绝尘而去。
门关上,窗户缝隙里传来风吹树叶的响声,再无其他声响。
我停在原地,屏气凝神听,只听见了细微的人声——真是场面人,连吵架都要控制在别人听不见的声量之内。
当然,我也不是什么一定想听别人隐私的好事之人,我收回了注意力,没再细打探,准备上楼去找柳江。
没想到楼梯口人影一闪,我看见他从楼梯转角处走了出来。
柳丝丝全程都看在眼里,现在她见到我俩重新凑在一起,大概也知道是怎么个事了。
“楼下交给你们了。”她选择做甩手掌柜。
其实也是因为她注意到我俩氛围不太对,女人的直觉,向来不能小看。
我还保持着礼貌,伸长了脖子向她道辛苦,柳丝丝懒得理我,也懒得看我可以打扮成好学生的样子,一扬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见柳江停在我眼前,我有些尴尬地把掖进裤腰的上衣扯出来,我俩无言而立。
“演太过了吗?”我问他。
“有点。”他回我。
其实如果留顾童宇的父母细想,他们肯定会察觉出事情的不对来,现在已经是信息时代了,打个电话发个短信就能解决的事情,怎么会有一个打扮刻意的好学生,特意上门道明事实来呢?
但关键在于,他们的局促和自尊不允许他们细想,因为他们最害怕的事情被戳破了,那就是一层称为“乖孩子”的遮羞布。
一个本可以让父母在邻里乡亲前直着腰的好学生,就这样以一种谁都不愿意看到的姿态走偏了,又或者因为父母的绝对期待,让走偏成为了必然的结果。
现在的他不是完全的圣者,也不是完全的恶霸,他能在同龄人面前肆无忌惮,嚣张跋扈,但回到曾让他自己闻风丧胆的家面前,他又退回去了,现在的他是一个不完成体,包含着两面性和不确定性。
为什么我会这么清楚呢?因为我差点也要往这个方向走了。
在转到二十中学之前,我和原本高中的人打了一架。
原因是什么我早忘了,但我记得我每次打架之前的感觉,不为什么,只因为我是无忧无虑着长大的,我好看,我优秀,我被父母和同龄人爱着,我自由一下,我去上张牙舞爪地闹一下,没人会怪我。
过去的我对柳江,好像也是这样的态度。
我深知自己在被在乎着。
但我又是幸运的,我可能只是聪明了一点点,又或是多被柳江在乎了一点点,又或者我的父母能稍微好那么一些,总之,我和顾童宇最终走向了不同的人生。
而这个如此幸运的我站在这里,第一个感受到的情绪居然是窃喜。
我窃喜了,但紧接着,我又为自己的窃喜感觉到了羞耻。
柳丝丝又从楼上下来了,这次显然气不顺,她左手一拿顾母的手提包,右手一拽顾父的公文包。显然这俩人都走得急忘了拿东西,又不好意思回头来要,刚刚被叫做“坏学生”的柳江不是好的选择,而此时此刻连书都不用读的柳丝丝就成了他们最好的沟通对象。
她瞅了我俩各一眼,没话可说,一脚踹开门,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