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桌子的主位上,旁边有人给我带上了一顶与生日帽类似的亮片帽子,又有人给我的脖子上挂上花环,我像只精制人偶,被他们喜气洋洋地尽情打扮。
很快,随我下楼的其他人也落座了,我才注意到桌子的另一边——我的正对面,还有一个空缺位置。
几乎就在我想到这个位置会留给谁的同时,桌旁的其他人都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视线投向客厅的另一边。
一个身影从厨房到客厅的转角里出现了,他穿着和我一样的校服,看起来也刚刚从学校回到住处。
他有时候笑起来显得憨,所以即使染着乱七八糟的颜色,戴着相当随机的耳骨钉,老一辈依然不会用异样的眼光来看他。
那时候我以为是他周身的气质,但我忽略了一点,那就是他本来就长得招人喜欢。
白净的面皮,永远被自己舔得湿红的嘴唇,还有亮晶晶的眼睛。
像小猫,像小狗,像狐狸,总之是一切带着人类美好愿景的生物。
现在他没有染白发,也没有穿环,甚至发型都是我第一次在走廊里见到他时的稍长模样。
“他”站在厨房的门框边,手里端着个托盘,那上面放的应该是蛋糕。
为什么说是“应该”?
因为托盘是完整的,蛋糕上的蜡烛是完整的,唯独蛋糕所在的位置是一片非常纯粹的黑色。
并不是一块立体的黑,也不是什么光影造成的错觉,它只是单纯的不存在。
就像我们所有人都站在一张纸面上,而属于蛋糕的位置被剪掉了,我站在纸上,当然看不到纸之外的世界,所以从我这里往外看,那一处空缺就是昭示着全然不存在的黑。
“柳江”问我:“你的表情怎么像是见了怪物一样?”
话音落下,餐桌边的人整整齐齐看向我,又嘻嘻哈哈爆发出了笑声。
“柳江”又说:“这是庆祝你回来的蛋糕,象征着我们之前的感情——快吃吧,吃完,我们就永远在一起了。”
蛋糕是谎言。
蛋糕是不存在的。
但我坐在圆桌的主位上,嘴里什么都说不出来。
因为我很清楚我此时此刻的处境,在座的所有人都跟“他”一样,又或者说,所有人都是“他”的一部分。
在所有人欢欣鼓舞的氛围里,我吹灭了蛋糕上的蜡烛,又在所有人热切注视我的视线里,我将盛在自己托盘里的切角蛋糕端起来,凝视那三角形的黑色。
我别无选择。
在众人的瞩目之下,我用尽量平静的姿势叉下一口蛋糕,送到嘴边,然后吞了进去。
没有什么味道,我感觉自己咬下了一口虚空。
但我只能说:“味道不错。”
随着我的话音落下,小房间里爆发出了一阵欢呼声,接着,一场和我记忆里别无二致的晚饭开始了。
梁毅和柳江吵吵闹闹,两人活宝一般欢蹦乱跳,被柳丝丝瞪了之后老实三十秒,然后继续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