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身,继续向前走,这一次没有再回头看他。
——
不知是否这一夜的训斥让谢流忱知晓了分寸。
往后几十年里,他存在的痕迹更加淡了,连她都很难察觉。
他像一抹日出前淡薄的天光,在她醒来之前,他就已经消失在灿烂的日光之下,了无踪迹。
直到她老了,病了,可是又没有衰弱到干净利落地死去,只能整日缠绵病榻。
白邈时常悲伤,所以她不能对白邈说出真心话,说她想要自我了断,解决这样长久的痛苦。
这会伤他的心,让他掉更多的眼泪。
如今或许是夏末,也或许是初秋,她不是很能感受时间的流逝了,只是捱着日子,像一只毛发凌乱的老羊,窝囊地等着这口气散去。
某一日,谢流忱悄悄来见她。
崔韵时看了他几眼,省去了一切寒暄和疑惑,只是嘟囔着抱怨不能对白邈说的话。
“茍延残喘让我心烦。”
她又认真看他一眼:“我还是头一回看见你老了的模样,你的头发怎么还是黑的,皱纹也比我少那么多,你明明比我还要大四岁。”
这个时候她发现,有些事她还是记得很清楚。
谢流忱轻轻地说话,声音还像年轻时那样温柔,没有一点杂质,像缓慢流淌的泉水。
“因为我有红颜蛊。”
崔韵时笑了:“你能让我死吗,如果可以选,我想要痛感微弱的死法。”
谢流忱:“我会让你没有痛苦地离去。”
他带上她,骑上一匹白马离开了崔府,没有惊动任何人。
“你想去哪里?”
“不知道,哪里都可以。”
谢流忱便载着她去了元若时常垂钓的地方,一路上他慢慢地说着些闲话。
他说他并不喜欢钓鱼,可是喜欢看别人钓,所以元若一家老小在垂钓时,他便在一旁看,十分轻闲。
崔韵时听着他说话,没有应答。
谢流忱注意到她的眼睛盯着枝头的一片叶。
他将那片叶子摘下,送到她眼前,崔韵时想了一会儿,道:“我想要颜色再青一些的。”
“好。”他又摘了五片青嫩的叶子,放到她手心里,将她干枯的手合上。
经过一片枯草倒伏的山坡,白马终于停下。
远处日头悬在山顶,不知是将升还是将落。
“就是这里,元若在这里钓上过许多鱼,而后全都放生了。”
谢流忱折了一只叶子舟,放入水中,道:“我会放很多船陪着你,你不要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