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马车旁,正要上去,忽然听到有人惊疑不定地叫她:“崔韵时?”
崔韵时回头。
谢燕拾站在远处,将她的脸看得清楚,确认这真是崔韵时后,不禁大吃一惊。
上回她将崔韵时气到吐血,她还以为崔韵时身患隐疾,或许将不久于人世,没想到不仅活得好好的,还有力气到这里来玩小倌。
等等,玩小倌?
谢燕拾反应过来,顿时怒上心头,崔韵时再怎么样也是长兄的妻子,他们如何待她是一回事,可她居然敢给长兄戴绿帽子!
谢燕拾几步跑过来,崔韵时已经上了马车,谢燕拾推开车夫的搀扶,也跟着跳上去。
崔韵时想叹气,她不想跟一条会咬人的狗共处一辆马车之内。
只听谢燕拾张口就是一句恐吓:“你在这里喝花酒,我要告诉长兄你红杏出墙。”
崔韵时有点生气,又有点想笑,她都要和离了,小小地讽刺回去几句,不算过分吧。
崔韵时一口认下:“对啊,我喝花酒,点的就是你长兄作陪。”
谢燕拾快气死了,她居然敢拿长兄和小倌作比。
“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撕烂你的嘴!”
崔韵时看她这样生气,心情立马变得很畅快。此时此刻薛朝容不在她眼前,崔韵时却非常感谢她给了她解脱的机会,让她面对谢燕拾这样劈头盖脸的一句话,也不需再忍耐。
崔韵时慢悠悠道:“我怎么会拿你哥与小倌作比,他比小倌强多了,你哥肤若凝脂风韵犹存国色天香貌若天仙……”
“啊啊啊啊你闭嘴闭嘴闭嘴!”
谢流忱离马车还有十步距离,就听见了车中妹妹的尖叫声。
他头皮一紧,他最清楚妹妹有多厌恶崔韵时,更清楚她对着崔韵时绝说不出什么好话,他赶紧掀开帘子准备制止妹妹继续刺激崔韵时。
谢燕拾一见长兄来了,心中立刻有了底气,指着崔韵时就道:“看你整日装得正经,背地里却放荡至此,居然跑到醉花阴来。谢家对你那么好,要不是长兄娶你,你就只能给别人当妾室,你这不知感恩的野……”
“住口。”谢流忱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提起来,脸色异乎寻常的难看。
他将她向马车外推去:“回你自己马车上,这阵子别回家来。”
谢流忱都不敢回头看崔韵时现在的脸色。
他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二妹妹纯粹是他之前纵容太过,要不是他放任她对崔韵时为所欲为,他们夫妻又怎么会到如今这个地步。
谢燕拾被长兄往外推,又听到他说让她最近别回家,整个人一下子就呆住了。
为什么啊,之前不都好好的吗,难道她做的什么错事被发现了?
她嗷地一声就扯住长兄的袖子,小时候她只要这样放声大哭,长兄就不会训她了。
崔韵时看这对兄妹僵持不下,心想很久之前,她也期盼过有一日丈夫可以管束一下妹妹,他总说他的妹妹委屈可怜,那时她想谢燕拾有什么可怜的,她这个被欺辱还不能反抗的人才可怜。
不过现在想想,可能人都是一样自私吧,即使明知自己的亲人行事极端做了坏事,可是只要自己看重的人高兴,那被踩死的蚂蚁又算得了什么。
爱就是自私的,从不问谁对谁错。
如果井慧文和白邈讨厌谁,她也会无条件地站在他们那边。
崔韵时推开马车后边的门,直接下去,把马车留给这对兄妹拉扯。
谢流忱终于把谢燕拾弄下马车,他松了口气,回头一看,却见崔韵时已经走开了。
他立刻联想到还魂记中,李小姐因为孟生偏帮自己的母亲而悲愤难当,放下狠话与孟生恩断义绝的桥段,从头到脚地发凉。
他再也不说这些戏码又假又虚了。
谢流忱追上崔韵时,放软声调道:“你别生气,我们回去吧,我让燕拾给你道歉,她从小口无遮拦惯了,我会管教她的。”
崔韵时不吭声,只看他两眼,心想不知这兄妹俩先前闹了什么矛盾,现在拿她当筏子。谢流忱怎么可能会为了她管教妹妹。
“不必了,夫君从前说要我多退让,我觉得甚是有理,妹妹只是说我几句难听的,我就要追究,这样多没有做长嫂的样子。”
这些话全都出自谢流忱之口,他教训她的话她都还记着,现在崔韵时把它们还给他。
谢流忱愣在当场,头一回哑口无言。
忽的轰隆一声巨响,过路人全都惊叫一声,四散躲避。
醉花阴最高层的楼台被炸塌了一个角,崔韵时捂着耳朵,几欲作呕,这声音像是在她脑子里炸开的。
她强撑着看楼上的情形,那个被炸开的地方正往天边喷吐滚滚浓烟,整个醉花阴都像一锅沸腾的水,全是客人的尖叫声。
与此同时,附近的几条街上也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一人从三楼破窗跌落下来,浑身是血地倒在地上,崔韵时下意识看了一眼,心头大震,这人她认得。
她与薛朝容私下见面时,跟在薛朝容左右的便是这个人。
她意识到薛朝容可能出事了,她猛然睁大眼,再度望向楼上。
薛朝容绝不可以死,那是她的锦绣前程,那是她必须抓住的机会。
她心中恨极,到底是谁在毁她好事,真是该死。
醉花阴正不断地向外涌人,所有人都在拼命奔逃,为了抢到最先出去的机会,几乎是人踩着人,将大门堵了大半。
谢家车夫和护卫正挥着马鞭驱赶想要上马车的人,那些人见状便放弃了,与其在这里争夺马车,不如赶紧多跑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