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进了景城,陈免的眉头就没有舒展过,闻言,他起身道:“玄昆宗弟子随我去采水,带回来研究。”
谢清然瞧着悬浮的地图,拧眉道:“这份地图上的瘟疫人群分布是假的,寒白,你可有什么消息?”
“有!”堂溪程气呼呼的说着,手脚顺带比划,“城主怕瘟疫传染,便将大部分病人赶到了西北城郊,严重者直接用火烧了,百姓都去城主府闹过几回了,奈何百姓手无寸铁之力,被打的半死不活。”
药罐子“啪”的落了地,卫如清气闷的起身,道:“我要去西北城郊看一看!官府欺人太甚,活活烧死也太残忍了!”
“等等,你一个姑娘去什么去?”谢清然无奈的摇头,起身跟上去,“我随你一起,或许能帮上忙。”
卫如清瞪了他一眼,心知自己灵力弱,若是碰上那“河神”,恐会丧命,只得不情愿的等着人与她一同去。
安客君饶有趣味的看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出去,笑了笑,一把拉住也要往外走的堂溪程,问道:“寒白,你且和我说说,你可知河神祭祀地点在哪?”
末了只剩安客君和苏临舟二人了,修士间消息传递快,不一会,二人就领到了一个任务——假扮祭祀之人上山请“河神”,这是在引蛇出洞,断不能让百姓去请,于是寒霄殿的弟子就成了上山祭祀的人选,一个个穿上凡间百姓那些粗糙的衣服,扛起了祭祀的牛羊肉,压着河神要的活人上山。
而祭祀的活人正是安客君和苏临舟。
坐在温软的轿子里,安客君懒洋洋的靠在软垫上,揉了揉发麻的腿,他惬意的笑了笑,“总算是舒服多了。”
与这厮懒散的坐姿相反,苏临舟端端正正的坐在轿子里的另一边,鼻间萦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他嫌弃的瞥了眼这厮的坐姿,淡声道:“你回家把腿摔断了?”
“……”安客君倏然瞪大眼,不明所以的看着语出惊人的苍嵘仙尊。
苏临舟不咸不淡的扫了一眼他的腿,“你今日走路姿势别扭,还一直在揉膝盖。”
“是呀,我把膝盖骨蹦脱了,可疼死我了。”安客君大咧咧的笑着,脸不红心不跳的忽悠着,识海里陈免喋喋不休的叫他注意安全,他果断掐灭传音符,耳根终于清净了!
被掐断传音符的陈免噎了半响,继续吭哧吭哧到处采水。
“……”苏临舟沉默了一瞬,知道这厮是在胡说八道,索性闭口不言,挑起了一边帘子观察四周。
抬轿子的弟子压低嗓音道:“师兄,前面的路越来越窄,眼看就要没有路了,我们不会走错了吧?”
现下这支祭祀的队伍一路沿着山路往上爬,天气干燥,泥土松软,踩不稳,却更容易滑倒,轿子一摇一晃,差点把安祖宗甩吐,他连忙坐好,也勾起一边帘子往外看。
上山前苏临舟是把地图背了的,路没走错,他点漆似得眸子往那边逐渐消失不见的路上轻轻一落,又倏然收回,判断良响,他放下帘子,“看不到路也继续走,一直往前。”
“是,师兄。”
安客君收回手,他闭眼感知许久,又睁开明亮的双眼,轻声道:“苍嵘,那非人之物离我们越来越近了,前面是鬼打墙,进去了,想出来就难了。”
音落,祭祀的队伍就钻进了“鬼打墙”,巨大的灵力波动颠簸后,周围的气息倏然变化,从山林间的干燥变成了河底潮湿的黏腻。
“师兄!”弟子们一阵惊呼,不知从何处来的妖风刮得人往后退,一道巨大的力量一掼,弟子们被推出了“鬼打墙”。
妖风四起,带着河里特有的气味,吹起了帘子,也让轿子里的人看清了外面的场景。
一响贪欢(六)
西北城郊,荒草丛生。
风呼啸夹着沙子卷进破漏的屋子,又卷出病人的咳嗽声,缠绵冗长,似乎不会断绝。
紫色的衣摆被风吹得往后扬,卫如清眯着眼,手遮在眼前,挡去沙子,她方才探查了一人的病况,已然能制出抑制瘟疫恶化的丹药来了,但还需找到最严重的病人查看。
“我不走!我还不想死!!!不要——”
一女子指头死死扒着地缝,她原本的容貌早已看不出来,只剩下发脓的皮肤流着脓血,飞蚊在周遭打转,看得人心里直发颤。
她被身后的官兵拉着,显然是太过严重,要被拉去烧死,虽说这病疼痛难耐,可活着总比死了好,是以她满眼恐惧悲怆的看向街上行走的仙人,两行浊泪顺着烂了的脸上滑下来。
一边还有许多人挣扎着,不愿被拉去火场,哀嚎的打滚,官兵沉着脸,拿起刀驱赶。
“嗖——”
箭羽破空而出,打飞了官兵将要下手的刀,被箭羽的力道掼到墙上,墙灰落了满地。
“仙人?!”官兵捂着胸口站起来,不解的看着面前的紫衣姑娘,“他们太严重了,必须送去烧了,不然会传染更多人的!”
卫如清目光哀戚的扫了一遍这个巷道里的病人,这些人将希冀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求生欲迫使他们跪着磕头,痛哭流涕。
“仙人救救我!”
“我不想死!仙人救救我!”
人们像是抓到救命稻草那般连连磕头,身上的脓血磕到了青石板上,染脏了地面。
卫如清不禁退了一步,胃里一阵翻涌,嘴里泛起酸水,呕吐感被她强压了下去,她想救这些人,她也必须救!她蹲下身,探了探那个女子的脉。
“他们还有救,”她重新挺直腰杆,“把城里的病人都集中好,我会叫人送丹药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