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下就白了脸,“怎么、怎么清理?”
付临风话头一转,意有所指,“我前两天在外面谈生意,碰见城南的吴员外,他跟我说以前碰见过一个伶人,叫他至今念念不忘,好像是叫做莲……”
“少爷!”阿恒很大声地打断了他,“我不知道少爷在说什么。”
他低着头,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也不敢去见小姐了,生怕她知道,知道阿恒永远也做不回幼时的阿恒了。
她会恶心吧?然后把他赶走……不不不,她也许会生气,因为这么个恬不知耻又谎话连篇的脏东西跟在她身边这么久。
他心里慌乱,拐杖也不要了,忍着脚疼转身就走,好像只要走得够快,就可以把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都抛在脑后。
付临风去看了付清清,她还昏睡着,脸颊烧得艳红,好像一朵最后一次盛开的鲜花,难得娇艳。
他回了自己的住处,吩咐人给阿恒送药,说感谢他今天帮忙,以后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
阿恒明白他的意思,他想狠狠砸了药瓶子,可是直到最后也只是紧紧攥在手里,好像握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小枇杷见此,恨不得晃着他的肩膀疯狂呐喊:“不是啊不是啊,他不是你救命稻草啊!”
可惜这只是记忆,此举毫无意义,被程邺劝阻。
然后阿恒的日子就开始浑噩加速,他终于养好了脚,想知道小姐怎么想,真的会听老爷的话清理掉他吗?
真的会很快就嫁人吗?
为什么嫁人不可以把他也带走?他分明只是个下人罢了,为什么不可以呢?
他没来得及问,付老爷就出了事,在南海跑珍珠生意时出了意外,风浪掀翻商船,生意毁了,人也没了。
付清清病中戴孝,嫁人是嫁不成了。
阿恒以为自己会庆幸,但看着付清清日渐消瘦,他的心里也很难受,沉闷得喘不过气来。
他有心想安慰,可他只会唱戏,人家死了亲爹他唱戏?
这太不合适了。
所以阿恒对付小姐来说,又没有价值了。
她不再花时间听戏,也不爱跟人说话了,丧事之后一直坐在房里看账本,经常整夜不睡。
付临风对此没有意见,生意本来就是大伯父做起来的,如果付清清想,他可以把所有的生意都摊开给她过目,自己就负责替她跑腿。
他提出要把阿恒讨过去,说身边缺个机灵的下人。
付清清拒绝了,“阿恒不是下人,总有一天他要离开的。”
她的本意是已经为阿恒找到了新生活,他以后可以在外面开个小陶器店铺,挂付家的商号,生计不用担忧。
但这句话成为压垮阿恒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以为她不要他了。
血梨衣(十)
“小姐的头发最近掉得好厉害,”小桃跪在付清清身后,从木梳上取下来的发丝枯黄,拢成一小团,“您夜里别再看账本了,昨天还说眼睛看花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