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
窗户尺寸是云微去江州城之前量过的,昨日告诉木匠师傅后,今天木匠师傅就带着工具赶来。
“不是说今天不一定会来吗?”云微还记得昨天木匠师傅说他手头还排着其他的活。
木匠师傅打着赤膊,吭叱吭叱的锯木头,听到云微这么说,他直爽道:“那些单子都不急,昨晚上下那么大雨,我恨不得连夜过来帮你把窗户修好。”
原来是这样。云微心一暖:“多谢。”
“哈哈,谢什么,份内之事。”
好像自那夜雨后,整个江南就进入的绵绵雨季。为了安全,林若礼特地来信要云微搬到书院去住,因为从书院到杏花村路上要过一条大河。同云微一道搬去书院住的还有村上几个小孩子。白鹤书院建成之初就有学生因为雨季冒雨过河丢了性命,从那以后书院特地划了一块地出来,专为这些学生暂住。
“云微,这些日子就辛苦你照看这几个皮猴子”
“是啊,麻烦你了。”
“要是他们不听话就打,用这个打。”其中一个汉子从腰间拿出一根大拇指粗的棍子,伴随着他的话,一个小男孩瑟缩地躲到云微身后,紧紧抱着他的大腿。
云微哭笑不得:“刘大哥放心。”接过认真手稿,“你们不用送了,也快回去,不然一会雨又来了。”
来送孩子们的爹娘嘴上凶巴巴的,可临了各个红了眼眶,孩子还是第一次不回家住,也不知道这雨季何时才停。
“好了,走了。”刚才给云微棍子的汉子抹了一把脸,“书院就是怕这群皮猴子不老实,但是我们能去书院看他们。”
他这么一说,其余几人一下子就想通了,噗嗤一笑:“是啊!回头来看你们,要是在书院不听话小心回来跪搓衣板。”
天际隐隐响起闷雷声,从上游下来的河水卷着泥沙逐渐没过桥面。来送行的人顾不得那么多赶紧摸着扶栏往回跑,生怕河水再大些就过不了河。
“爹娘,等雨停了,河水小了我回来看你们。”
“我也回来。”
“呜呜呜”
四五个孩子哭成一片,云微脑袋轰的一痛。就听那边过了河的村民喝道:“书院不放你回来,你们敢回来,老子/老娘把你们腿打断。”
“哇,爹!娘!!”
云微:……,“你们别哭了,这雨季最多一个月,到时候就可以回家了!”
“哇哇,呜呜,娘……”
等到云微带着几个孩子到书院的时候,临时安置孩子们的院子已经搬来了好些人,他们显然还没有从暂时不能回家的悲伤中出来,哭得稀里哗啦,将书院几个负责的先生头都愁大了。
“这段时间把这院子看严点,千万不能让他们偷偷跑出去了。”说话的是高长止,他熟练的指挥书院的护卫将院子所有能出去的地方堵住,只剩一道大门可以出入。
“是。”来看守的护卫人高马大,一抱拳吓得还在哭得孩子只余抽噎。
高长止揉揉眉心,这才看到云微牵着五个孩子过来:“云微来了,这些日子换洗的衣服可带齐了?”
“带了。”云微摸摸其中三个男孩的脑袋,“记得路上跟你们说的,去吧。”
“嗯。”三个男孩点点头,背着自己的小包袱蹬蹬跑进院子,里面的先生连忙领着他们去登记入住。
高长止走过去:“云微这是怎么哄他们不哭的”
“就是和他们说哭了以后会尿裤子。”云微脸微热。
高长止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云先生,哭了真的要尿裤子吗?”小小的声音传来。云微低下头,是他牵在手里的小姑娘,她仰着头天真地问,另外一个小姑娘也歪着头盯着不转眼。
云微点头:“对,是真的。”
高长止瞧云微故作正经的样子,忍笑,他不能拆台:“女娃娃住的院子在那边,云微送过去吧,我去收拾这院子里的萝卜头去了。”
“好。”云微摸摸鼻子,转身牵着两个小姑娘离开。
江州城金陵湖畔,连日下雨向来热闹的湖面也寂寥了许多,只有以打渔为生的渔民披着蓑衣冒雨洒下渔网。不多时渔网一坠,这重量定是大丰收,渔民大喜,可就在渔网中的东西露出水面时,一声尖叫穿破虚空。
“噗通”水波粼粼,似湖底藏着吃人的恶兽。
渔民被刚才那一幕吓得跌落在船上,就连鸬鹚接连吞了几条鱼都没有反应。
“死人了!死人了!”渔民喃喃。雨天湖水黝黑,渔民此时才看清楚湖水幽幽交织着缕缕鲜红的血,这一片湖泊下不知葬了多少性命。
次日,金陵湖的几个码头被官兵重重把守,闻讯而来的百姓交头接耳的议论。
“王爷,可要驱散人群”赵毅来到李霁身边。
李霁背着手站在醉仙楼的窗边,眸光淡淡:“不必。”
这时,码头上的官兵动了,就见船上下来的官兵用担架抬着被白布包裹类似人模样的东西。人群一下子炸开,不嫌事大的还伸长了脖子去看,也有人俯身作呕,因为家里才吃了从金陵湖打捞起来的鱼。
这一次从金陵湖中打捞起来的尸首足足有三十多具,其中还有早就腐烂成泥的白骨,只因负责的官差无法下水太久不得不放弃打捞。
“王爷,这是那些尸首的名单,这几天陆续有百姓前来认领。”左青涯将名单放在李霁手边。
李霁看着不远处官府门口哭天喊地的的百姓,指尖下意识地敲着桌面:“东西找到了吗?”
“找到了,一一审过这些来认领的人,其中有一个交代了,东西赵毅已经带着人去拿了。”左青涯语气愤慨,三十多个人,只是他们看到的,想起官差从水下起来,说底下好多被淤泥覆盖的白骨就恨不得将那些草菅人命的人抓起来碎尸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