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霁久久不语,直到头顶一块瓦片裂开。
“王爷。”左青涯藏在袖中的峨嵋刺悄然滑出。
李霁端起茶杯,心情愉悦,那些人终于是忍不住了:“诸位,听得可满意”
“云先生,云先生,今天出太阳,我们可不可以去放风筝”中午课下,云微带的班上二十几个孩子一窝蜂的挤进云微的房间,一时间本不宽敞的房间简直没了下脚的地方。
云微不失偏颇地揉揉每个人的脑袋:“我记得你们下午还有史学课。”
“啊!不是张先生的武课吗?”孩子异口同声。
白鹤书院成立之初,第一任院长就说过,从白鹤书院出去的不能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所以武课是白鹤书院每个学生必修的一门课。
张合曾驻守边疆十余年,后来因受伤落下腿疾不得不解甲还乡。回到汀州府后林若礼亲自上门请他来书院给孩子们上武课启蒙,多一份养活自己的活计还能为边境培养将士,张合自然乐意。只是他始终上了年纪,加上身有旧疾,一遇到阴雨绵绵的天就疼得走不动道。
云微将张合旧病复发的事告诉这些孩子,看着他们脸色由喜悦变颓丧。张合性子直爽,上课也是随性,故而大多孩子都喜欢他的课。可史学课的先生就不一样了,因为他年纪有些大,说话温吞很是催眠,但他手里有一根三尺来长的戒尺谁敢打瞌睡手心都要挨上几下,这么多年来没挨过打的几乎没有。
“那你们还去放风筝吗?”云微问。
“不去了。”孩子脑袋摇成拨浪鼓,中午课下有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他们还是赶紧回去补觉吧,免得史学课上打瞌睡被打手心。
等人走完,高长止才推开窗,他的房间和云微的房间就隔了一排丹桂花编的篱笆:“衡老先生的威慑力不减当年啊!”高长止也想起曾经自己被打手心的经历,汗颜不已。
要说谁没有被打过手心,就是云微,那会他不仅不打瞌睡还能和衡老先生辩上几句。
“也是好事。”云微道。
高长止眉毛一扬,好像也是这么回事:“对了,你听说了吗,江州城那边这段时间牢房都快关不下了。”
陡然听高长止提起云微一阵恍然,就听高长止继续说:“不过你应该也知道,你世叔就在那里。”
“还真不知道。”云微摇摇头,那天看了林若礼的信后,他也坚定了心思,所以这几天一有空闲除了去看看村里那几个孩子就是念书,“高先生明年春闱会下场试一试吗?”高长止早年参加过一次春闱,只是那次赶巧他染了风寒只得了个同进士。高长止如今早已成家,儿女绕膝,夫妻和睦让他少了少年时的冲劲,只余温和,他笑起来:“不去了,不去了,万一考上了免不了做官,天南海北的家眷懒得折腾。那云微你了?对了,十一月底你就出孝,赶去京城说不定还能参加春闱。”
云微抿抿嘴:“有这个想法,只是我担心……”
“担心什么!”高长止干脆翻窗过来,自来熟地盏茶倒水起来:“云微可知京城有条状元巷”
云微摇头,试探地问:“莫不是这条巷子出过状元”
高长止卖起关子:“是也不是。”
“啊?”
“那状元巷百年前倒真出过一任状元,那位状元郎后来还成了一朝首辅。不过这状元巷的得名可不是因为这事,而是那里住了许多梦想高中状元的人,春闱四年一届,他们就数年如一日的扎根在那里,每年参加春闱一次不落,落榜了又继续考,久而久之外人就戏称那里叫状元巷。”说到最后高长止摇摇头,状元哪里是那么容易中的,就凭埋头苦读书吗?有这个功夫还不如放弃,毕竟能到京城参加春闱的人都是有一定能力的人,说不定回了老家做个小官吏,还能有逆风翻盘之日。
云微长了见识,不过他眉心很快蹙起:“状元就那么重要,数年如一日,身边人又该如何?”
听到云微这么说,高长止叹了口气:“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想法,我说这个就是想告诉你,想去就去试试。那些个失败了无数次的都不怕,再说我信云微有这个实力。”
云微眼尾微扬:“强中自有强中手我哪里比得过,不过高先生还没有告诉我那后来状元巷有出过状元吗?”
高长止点了一下云微额头:“自然出过,不然那些人也不会如此疯狂。”
云微一下子恍然大悟。
又过几日,绵绵了大半个月雨的天终于彻底放晴,杏花村那几个孩子不消催促就把自己的行李收拾好,然后眼巴巴的等着云微来接他们。
远远的,云微心里对他们说了声抱歉。因为江州城那边愈发紧张的局势,这几天就连汀州府也被下狱了好些人。漕运一事关乎朝廷命脉,查出一个点就能扯出一连串的事。听说当今陛下收到靖王李霁送去的奏折时,气得全身发抖,大骂蛀虫,硕鼠,最后亲自下旨要靖王不可放过一个。故而书院怕学生无辜被牵扯进去,暂不允离开。
果不其然几个孩子听到云微这么说,各个又嚎啕大哭起来,因为听这个意思,这几天阿爹阿娘也不方便来看自己。离巢的幼鸟第一次思念父母,却难能见到。
“云微,这是你第三次走神。”林若礼将棋子丢回棋盅,“再想什么?”
连日的雨带走了暑热,林若礼也从庄子里回来。谁曾想他刚刚棋瘾犯了,叫来云微陪他下棋,结果对方走了几步棋,走神了三次。
云微摇摇头,这些日子他在汀州府,暴风雨的最边缘看着李霁如何揭开一层一层迷雾,从那些结党营私,贪赃枉法的官员手中掏出几百辆马车的真金白银,又诛杀了多少吸骨敲髓的恶吏。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时浑身是伤,也不知这些日子又遇了多少刺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