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惊春收到她提前送来的信,算瞭算她抵达望京的日子,当日一早便拉著杨修禅到城门处接她。
除夕将至,年前都不上朝,年底户部忙得脚不沾地,杨修禅好不容易偷几天懒,这天却天不亮就被杨惊春从床上拽瞭起来。
他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哈欠连天和杨惊春在城门口等,中途实在没撑住,在马车裡睡过去好几次。
杨惊春坐在车窗边,开窗盯著城门口进进出出的马车,寒气涌入,杨修禅冷得打瞭个颤,迷迷糊糊地问:“到瞭?”
杨惊春手搭在窗框上,下巴抵著手臂,嘟囔回道:“还没呢。”
杨修禅“唔”瞭声,扯过座上的毯子盖住肩,抱著杨惊春不用的汤婆子,背过身继续睡。
望京的冬,仍是冷寒的雪季。
午时,李姝菀的车队在粒粒细雪中缓缓驶入城门。
城门口车水马龙,杨惊春看见其中一辆马车前挂著隻小巧的石榴荷包,认出是李姝菀马车,伸手猛地在杨修禅背上一拍:“来瞭来瞭!!”
她说著,跳下马车,提著裙摆便跑瞭过去。
“菀菀!”
驾车的刘二看见一道人影一阵风似的涌过来,怕马儿受惊,忙勒马放缓车速。
三年不见,杨惊春抽条长高,面上著瞭粉黛,刘二恍惚一眼还没认得出来。
倒是刘大认出瞭她,敲瞭敲车窗,笑著同车内的李姝菀道:“小姐,杨小姐来接您瞭。”
车内,李姝菀正在阅书,听得这话,推开窗往外看,还没瞧情窗外景色,就察觉车身稍稍往下一沉。随即车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明光乍然涌入,李姝菀被扑过来的杨惊春紧紧抱瞭个满怀。
她被突然抱过来的杨惊春撞得往后倒,纤薄的背抵靠在车座上,发出沉闷一声响。她的脑袋也磕上车壁,头上珠钗轻晃,打在车壁上发出清脆的响。
李姝菀被杨惊春压在车座上,直不起身,她后倾著身,单手撑在座上稳住身形,瞧见面前隻看得见头顶的黑乎乎的脑袋,惊喜中又有几分茫然:“惊春?”
姊妹四年未见,该是情难自禁喜不自胜。
然而李姝菀方露出笑意,杨惊春便抱著她哭瞭起来,边哭边怨道:“你的心定是石头做的,这样狠硬,一走便是四载!说不回就不回!”
李姝菀哪想杨惊春会哭,有些无措地任她抱著,生疏地轻轻抚上她的背。
李姝菀也没料到一别就是四载之久,有些愧疚地安慰道:“惊春,是我不好,你不要哭。”
杨惊春抽瞭抽鼻子,从李姝菀身前抬起头,红著眼眶看她。
李姝菀这两年见惯瞭人精,看人时眼神中总带著一分凌厉,可此刻在杨惊春面前,却又仿佛变成瞭曾经的模样。
面色柔和眼神透澈,似十来岁时的姑娘模样。
杨惊春见她还是如以往一般似尊玉人,才放下心,埋怨道:“你好久没回来,你知不知道我攒瞭好多话都想和你说。”
李姝菀见她哭花瞭妆,掏出手帕给她擦泪痕,轻声哄道:“你写给我的信我都认真看瞭,字字句句,不曾落下半字……”
“书信简短,能书几字?满篇也不够。”杨惊春说著,又问她:“你呢,有没有很多话要和我说?”
这些年李姝菀已磨砺得独当一面,大多事都习惯埋在肚子裡。杨惊春这一问,她倒当真想不起来有什麽话想与人说。
杨惊春看李姝菀一时没开口,顿时如遭晴天霹雳。
她哀怨地看著李姝菀,不敢置信道:“菀菀,你、你莫不是在江南有别的好友瞭?”
李姝菀见她一副被自己辜负真心的模样,忙摇头否认:“没有。除瞭你,没有别人。”
杨惊春擦瞭擦眼泪,狐疑地看著她,李姝菀举手立誓:“当真没有!我每日忙得脚不沾地,哪有时间交朋友玩。”
杨惊春嘟囔道:“我爹也是这麽和我娘保证的,结果去年被我娘抓到他偷偷在外养瞭个女人。”
李姝菀连忙表明真心:“我待你一心一意,万不会有二心。”
杨惊春看李姝菀神色不似有假,眼裡隻装著她,这才被哄顺。
欺瞒
被杨惊春一巴掌拍起来的杨修禅,坐在车中醒瞭醒神,正瞭正衣冠,这才下瞭马车,朝李姝菀的马车走来。
刘二暂时将车停在瞭路边,车窗开著,杨修禅一走近,就见车内座上枕毯杂乱,姐妹两像对小情人似的抱在一起。
车内光线倏然被挡住,李姝菀下意识扭头看向窗外。
杨修禅年初因公务途径江南,李姝菀还与他见过,此刻见到他,半点不觉得陌生,还是如以往一样浅笑著唤他:“修禅哥哥。”
她想起身,却又被杨惊春压著动不得,隻好半靠在车座中和杨修禅说话。
杨修禅见她二人依旧亲密无间,轻挑瞭下一侧眉尾,笑著道:“你可算回京瞭,你不在,她一身劲无处使,都快把我烦死瞭。”
他说著,伸手去捞杨惊春:“起来,待会儿人都被你压坏瞭。”
杨惊春不情不愿地起身,仍抱著李姝菀不肯松,紧贴著她坐著。
杨修禅颇有些无可奈何地摇瞭摇头,他同李姝菀道:“我在明月楼定瞭好酒好菜,为你接风洗尘。你要先回府休整一番还是我们直接去酒楼?”
李姝菀估计杨修禅和杨惊春在这儿等瞭许久,哪裡还好让他们继续等,她道:“现下就去吧,正好也饿瞭。上一次去明月楼用饭,还是和哥哥一起……”
与故人相逢,便忍不住说起旧事。李姝菀提起李奉渊,又忽然止住话声,稍稍收瞭笑:“都是好久以前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