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殿下把那件破了的轻铠赏给黎某吧。”
“就要这个?”穆谦瞬间瞪大眼眶,“那件轻铠到底跟你是何渊源?怎么如此得你青眼?”
黎至清笑道:“拿回去给阿梨装神弄鬼,多有趣!”
“你要真喜欢这些战场上的劳什子,等回了京畿,本王找禁军给你做一件新的。”穆谦想着,那件轻铠如今已经被洗净,被划破的地方也被针线接在一处了,不过想再穿就难了。
“只要这一件。”黎至清说着,挑眉一笑,“殿下莫非舍不得?”
“笑话!别说是一件已经不能再穿的轻铠,就算是雪貂大氅本王也舍得!”虽然经过一番磨砺,穆谦性子稳重不少,可被黎至清言语一激,还是容易原形毕露,“本王府里有一件,还是前年今上赏的,本王一直没舍得穿,也送你了!”
讨轻铠的目的达成,旁的黎至清也不甚在意,欣然应了。
回去的路上,黎梨一边抱着轻铠,一边同黎至清打趣:“公子,我还是第一次见你使性子呢?”
使性子?黎至清闻言略感诧异,将方才在穆谦军帐中的谈话在脑中过了一遍,聊到吓徐彪时的确有几分不妥!意识到自己竟然有跟穆谦使性子,黎至清顿觉异常尴尬,同时心中蔓延过一丝焦虑,难道在穆谦面前,自己竟然已经不会自持了吗?
“下次若在发现我有逾矩之处,务必及时知会我。”
“为什么?明明挺有趣的!”黎梨有些不解。
黎至清想着还有几个月就满十八岁了,竟然无意间使了小性子,面上微热,不肯接黎梨的话。
“公子,你怎么不理我?咱现在去地牢吗?”
“不去!”
“为什么不去。”黎梨有些不解,“方才不是说要再去看看那个被吓傻了的吗?”
“因为我在使性子!”黎至清说完,不等黎梨,快步向前走去。
要说使性子,黎至清不过是嘴上说说,最终还是来到了地牢。
虽然徐彪的伙食有了明显的改善,但徐彪的身体和精神却是日益糟糕。黎至清再次见到徐彪时,徐彪比起上次憔悴了不是一星半点,头发凌乱,发鬓已比上次斑驳了不少,眼窝深陷,眼睛布满血丝,嘴角也因着上火有些溃烂。
黎至清知道徐彪是聪明人,而聪明人往往就容易想得多,多思多虑就容易精神恍惚,时间久了,就容易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
“明明殿下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已经优待团练了,可黎某怎么听说,这些日子团练进食比从前少了,可是饭菜不和胃口?”黎某端得一副云淡风轻的姿态。
这次,徐彪没有趾高气昂的与黎至清对峙,也没有像上次那般故作冤枉和气愤,整个人弓着背,坐在枯草上,开口带了几分沙哑,“何必假惺惺的,那饭菜是做给谁瞧的,你心里跟明镜似的,晋王为人憨直,如此阴损的主意,肯定是你出的!”
这可就冤枉黎至清了,当初那命令明明是穆谦下的。不过,黎至清听了这话,心中并不恼火,反倒有一丝欣慰,穆谦终于从那个心思单纯的纨绔蜕变成有勇有谋的北境主帅了!
“若团练心中没鬼,必将对晋王这份情谊铭感五内,哪会在乎是做给谁瞧的。”黎至清一语道破玄机,“如今,团练在突击旗眼中已经成了背叛之人,只要黎某将那牢房中的突击旗,放那么一两个回去,想来这后果,团练是知道的。”
徐彪知道,自己通敌的事情瞒不下去了,而且照黎至清的说法,胡旗那边的后路也被断了,索性不再藏着,“那又如何,我不过是个信差,既不知道他们的军事机密,在他们眼中也不过尔尔,后果什么的于我何干?”
黎至清这次成竹在胸,轻轻一笑,“可是,我们抓住了混在突击旗士兵里的阿克善!”
徐彪脸色一白,瞬间如泄了气一般,一只手撑着地面,瘫坐下去。阿克善此人极为记仇,睚眦必报,从他在战场上折腾肖珏就可见一斑。前些日子伙食突然改善,让阿克善误以为是他告密,才得了穆谦的优待,那自己事后必会被阿克善疯狂报复。
若阿克善死在这地牢中,那万事大吉,可穆谦关了阿克善大半个月,丝毫没有要杀人的意思,显然是要利用阿克善在战场上得利,那阿克善必能活着出去。
若真到了那一天,徐彪不敢想象自己将受到阿克善怎样的报复,“通敌是死罪,你杀了我吧。”
黎至清摇了摇头,“我有法子保你一命。”
徐彪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你有什么法子?我凭什么信你?”
黎至清眼神微眯,眉毛一挑,“团练连自己的价值都没证明给黎某看,反倒要来探黎某的底?当下形势,团练已无路可走,信不信黎某,自行斟酌吧。”
徐彪垂眸,沉默半晌,而后下定决心一般,“你要我做什么?胡旗人的机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黎至清知道徐彪所言不虚,徐彪在大成不过区区团练使,胡旗人并不会将他放在眼里,更不会向他透露秘辛。徐彪怎么看都是这条线上的喽啰,可朝中有人通敌,自祯盈十四年那场大战就可见一斑,黎至清想顺藤摸瓜,于牢房前踱了两步,问道:
“你这条线背后,是京畿还是四境诸州,是世家还是新贵?”
此言一出,地牢之内陷入沉默。随着时间的流逝,徐彪额头已经渗出无数汗珠,他内心充满了恐惧,挣扎良久才道:
“你还是杀了我吧。阿克善若是活鬼,朝中那人便是阎王,你我都吃罪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