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本佳人,奈何做贼?”言语中尽是惋惜之情。
灯下黑(下)
徐彪脖子一梗,“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你们这些读书人,惯会歪曲事实,把黑的说成白的,把白的说成黑的,然后来污蔑我们这些粗人。”
黎至清面上淡淡的,不喜不怒,平铺直叙着事实:“黎某近日盘点西门瓮城改建的图纸,发现少了两张,分别是开角门和扩内城门的。不过,角门是按照图纸开的,而扩内城门那张,是黎某闲时画着玩的。”
徐彪眼皮有一瞬的跳动,被黎至清敏锐捕捉,立马笑道:“团练不妨猜猜,内城门黎某打算怎么改?”
“哼!老子没空在这里陪你玩这些劳什子猜谜游戏。我要见肖都指挥使和晋王殿下!”徐彪心存侥幸,没有证据之前,打算死扛到底。
黎至清踱了几步,自顾说道:“团练若是不想猜,黎某也没有强人所难的习惯,更不喜欢卖关子,内城门已经被黎某封了。。”
“你说什么?”徐彪听了这话,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内城门大开,突击旗疾冲疾撤将畅通无阻,若是内城门给封了,那突击旗一入瓮城,就会被瓮中捉鳖。而两张图纸,连同穆谦要逃的消息,徐彪已经飞鸽传书给了胡旗人。若是因为他给的消息,胡旗人吃了败仗,那他自己就完了。这还不算最糟糕的,若是因为这个,胡旗人误会他与边防军合谋骗他们,那他更将死无葬身之地了。
徐彪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恶狠狠地瞪着黎至清。
黎至清见徐彪心态已乱,继续道:
“说起来,还有件事得向团练告罪一句。我家侍女贪玩,可军中皆是男子,来北境有些日子了,也没个同她玩闹的,一时无聊就截了徐团练放出去的鸽子。黎某还在这鸽子身上找到点好东西。”
黎至清说着,朝黎梨伸出手,黎梨很是乖巧地把一张小纸卷放在了黎至清手心上。黎至清将那小纸卷在徐彪面前展开,轻笑道:“团练瞧瞧,可认识这图?”
徐彪为了自证清白,控制自己不对黎至清手里的东西表现出兴趣,可到底敌不过身体的本能反应,目光一瞥,那图的确是他从黎至清那里盗来的瓮城改造图纸的拓版。
若如黎至清所言,鸽子被黎梨截下,那讯息还未传到胡旗,只要脱困,那他就还有退路,心刚放下来,就被黎至清后话打破了希望。
“不过,团练放心,阿梨虽然心性贪玩,但极有分寸,那只鸽子又原样放出去了,当然鸽子腿上的信和图也没落下。”
黎至清和声细语,语带安慰但字字都是在往徐彪心头插刀。
徐彪不知黎至清抓到多少证据,又见他说了半晌,只拿出一张似是而非的微缩的拓版图,心知此刻肯定证据不足,自忖凭着他在边防军十几年的威信,只要不是肖珏和穆谦亲审。他咬死不认,黎至清也拿他没辙,索性破口大骂道:
“我在榻上被你们抓来此处,着实冤枉,你们当场抓住老徐放鸽子了吗?你们这些书生,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只会闷头当书呆子,然后削尖了脑袋往京畿挤,去争着当个文官,反而把我们这些脑袋系在裤腰带上的武将踩在脚底下。除了耍嘴皮子屁本事没有!为了抢功劳,恬不知耻的构陷旁人,现在是京畿不够你们祸害,又跑到边塞来落实罪名陷害忠良来了!大成沦落成这样,怕是亡国之兆啊!”
徐彪说着,满脸愤慨的瞪着黎至清,仿佛他是个被奸佞污蔑的忠良,而黎至清才是那个踩着别人性命往上爬的小人。
这话说得八分真两分假,明言当朝时弊,又夹杂了自己的委屈,黎至清相信,若是肖珏或者穆谦在此,在未当场捉住他通敌的情况下,怕是要被徐彪这一番慷慨激昂说动了。
黎至清低头须臾,待要开口,却立马被徐彪抢白道: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还不如那些读书考功名求官的书生,他们好歹还是十年寒窗熬出来的,也算是凭本事,你不过就是靠着这一身皮肉和一双会勾人的眼睛,流连在肖都指挥使和晋王殿下之间承欢。不是装病窝在晋王怀里,就是床边伺候肖都指挥使,不能献殷勤了,就等人家晋王换衣裳时,在旁边直勾勾盯着勾引——”
徐彪的话恶毒至极,黎至清把嘴唇抿成一条细线,胸中微微起伏,显然这话引起了黎至清的情绪波动。
“住口!”徐彪的话被不远处一声呵斥截住,“徐大哥这话过了!”
黎至清转头,走廊尽头站着的正是穆谦,后面寸步不离跟着寒英。
穆谦说罢,迈着稳稳地步子走上前来,周身散发来自昨夜战场上杀伐决断的压迫力,隐隐跳动的眉峰昭示着主人的愤怒。
似是此刻穆谦气场太盛,徐彪适时闭了嘴。
穆谦走到黎至清身侧,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拍,似是在安慰,又是在给他传递力量。
黎至清瞬间从恼怒中回神,惊觉徐彪抗住了方才那一松一紧的心理攻势,并且反客为主,差点把自己绕进去。这是黎至清始料未及的,心中不禁对徐彪生出更多戒备之心。心思一动,打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平陵城内,皆是大成子民,久遭兵燹,却与团练同气连枝。团练镇守边塞十几载,也守护他们十几载,团练忍心看他日城破,他们成为胡旗铁骑下的亡魂?团练深知大成之弊,亦怀忧国忧民之心,又何苦明珠暗投呢?亡羊补牢犹未晚也,还请团练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