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端菜的手顿了一顿。我放下菜,转过头看着他微微一笑:“我只是忘了车祸那前后的记忆,其他的事情都还有印象,对我的生活影响也不是特别大。现在除了经常性忘事,其他的也没什么。”
梁砚说:“那段记忆,对你来说无关紧要是吗?”
“我不知道。”我耸耸肩,“也许那是段痛苦的记忆,上天其实是帮助我不让我受伤呢?”
梁砚沉默地看着我。
许久,他轻轻地叹了口气:“你说得对。”
菜很快就解决完了。我们开始慢慢地就着烛光喝酒。
度数其实不是很高,我们打开了电视,像前不久那个雨夜一样陷在沙发里,看无聊的综艺,喝着甜但发酸的酒。
“你能和我讲一下那枚戒指吗?”梁砚说道,“我觉得它很特别。”
我低头看了一眼:“是很特别。这是吉他弦。”
“送我的人告诉我要告别过去,才能远离苦痛,迎接新生。”
梁砚在黑暗里看着我:“你也这么认为吗?”
“我不知道。”我用梁砚堵我的话巧妙地堵了回去,“或者说,我记不清了。有个人似乎对我说,要我去画我喜欢的一切。我记不清他是谁。”
梁砚沉默片刻说,说:“我想,他大概希望你记得他说的话,他是谁可能并不是那么重要的事情。”
“是吗。”我转过头,捧住他的脸颊,手暗示性地搭在他的肩膀上。
梁砚的眉头皱紧了。他低声说道:“你有男朋友了。”
我心底发笑,但面上却装出微微醉了的感觉:“你说秦恪吗?他不是我的男朋友。”
梁砚的表情似乎舒缓了些,但表情依然有些阴沉:“你们上过床?”
我没回他,只是手指轻轻地划过他的喉结:“你很在意这个吗?”
梁砚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他才说道:“你真的想不起来了吗?”
我反问:“我该想起来什么?”
我说道,“我想不起来的话,你可以告诉我。”
我坐在他的身上,清晰地感受到身下这具身体的僵硬。梁砚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无动于衷,我甚至怀疑是不是我哪里设想得出现了差错。
我尝试着去吻他,梁砚没有拒绝。但他像个木头,从前接吻时他的掠夺与温柔地教导在此刻变得像个木讷的毛头小孩。
“需要我帮你吗?”我说道,“没关系的,你救了我,我帮帮你,这很划算的。”
梁砚说:“我不需要你这样做。”
“我醒来后会忘记这一切的。”我继续引诱他,“我有失忆症,我会忘掉的。”
“……”他说,“你真的会忘掉这一切吗?”
我说:“你不希望我忘掉吗?”
梁砚低声说:“我更希望你能忘掉我。”
他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了,抚摸着我长发的手也在轻微地发抖,“忘掉我这个……没有心的人。”
“是吗?”我听见我清晰到不可思议的声音,冷冷的,“梁砚,你真的没有吗?”
梁砚怔怔地看着我。他的动作僵硬了。
“你真的没有心吗?”我的手指轻轻地点着他的胸膛,好像这样就可以触碰到那颗被他偷偷藏起来的心脏。
我说,“好奇怪,我怎么听到心跳声?”
梁砚勉强地开口:“不要闹了——”
“我没有在闹。”我冷冰冰地审视着他,“这句话应该我来问你,梁砚,你什么时候才能不再骗我?”
梁砚看向我:“我……”
“你是不是想告诉我,那个萌猫咖啡其实是你意外买下来的,根本不是想帮我偷偷养几把猫?那个猫舍里面的林然基金的林然,也是某个和我同名同姓的人。”我说,“哦!还有那个说话奇怪的‘然然燃烧’,你不要告诉我,那个人其实是你失散多年的孪生姐妹?”
“天哪,原来这就是没有心的人。”
梁砚惊愕地看着我,许久,他从沉默中开口,声音沙哑:“你都知道了。”
“是啊,我都知道了。”我说道,“全都知道了。去找你之前我就都知道了。”
梁砚沉默地看着我。他露出一种“搞砸了”的表情,然后站起身,看上去十分不安。
他先说了一句“对不起”,又突然说道“你没有失忆”,最后又颓然地坐在沙发上,似乎十分不想面对现实。
“为什么。”我轻声说道,“明明你三年前就可以直接告诉我。明明你知道我喜欢你。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我不知道。”
我再一次从梁砚口中听到了这个答案,我抬起头皱着眉看向他,他却依然是如从前一样的表情,微微蹙着眉,向我轻轻地摇头,“三年前我豁出一切想护住你,是我这一生里做过最疯狂的决定。我不知道这会给你带来什么。我也不知道你喜欢我——我只知道你大概并不反感我,我早就知道我自身的危险性,只要我姓梁,我就无法逃离我身上的责任,就永远有人想置我于死地。而你,也会受到牵连。”
“梁颂因为我而死,我已经……很痛苦了,我不想再让你,也因为我而死去。我不是合格的恋人,我也无法给你健康的爱情,如果我不推开你,你会死。”
“你初来梁家的时候林骏其实派了不少人来监视,我也越发感受到我的无力。就像很小的时候我被父母关在没有光亮的阁楼。我被关在里面让我反思,我几乎撑不过一个小时。我那时候很怕黑。但我更怕被别人看到我的软弱。”
梁砚说,“于是我试着让自己独处在黑暗里整整一天,从刚开始吓得发抖到终于敢睁开眼睛,我用了不到一个星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