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有白术在,顾子言好歹是自己走过去的,玄怀手下一众执法弟子也没敢像对待其他犯人那样,为难于他。
这是顾子言第二次踏进太清殿。
上一次是在入门大典上,他还没等到整个仪式结束,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晕了过去。而这一次,他双手双脚上皆是玄铁锁链,浑身湿透面容苍白,就连眉心那一点朱砂都暗淡了几分。
大殿上的人不算多,普通弟子都被遣至殿外,连白术都没有被放进来。只留下了掌门玄虚真人和墨敛、玄谷,以及早已换上一身素白丧服的沉月。
刚刚踏进大殿,玄怀看见站在掌门下首的墨敛,暗暗吃惊。原本他听闻墨敛此次前往天枢山,是为了再次封印心魔,算算时间今日应该还在封印过程中,怎么也回来了?
事情好像变得有点麻烦了。
即使作为同门师兄弟,玄怀也从来摸不清墨敛的想法。甚至和很多人一样,他对于这个自己名义上的师弟,有种说不清楚的畏惧感,很多时候墨敛只是站在那里,就无人敢造次。
现在,墨敛就静静的站在大殿之上,然后在看见顾子言的那一刻,他深深皱起了眉。一双冷清的眼眸中,透出几许罕见的情绪,然后开口道:“子言,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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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子言被大殿上气氛压得有些喘不过气,这时候听到墨敛叫他,如蒙大赦的朝着墨敛靠近。也不知道是不是当初那三滴心头血的原因,他隐隐能感受到,墨敛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刚走了两步,顾子言突然被一只干瘦的手扣住肩膀,阻住了去路。
玄怀出手制住顾子言,一边朝着他肩膀上施力,一边开口:“你虽然曾经是千寒峰的入室弟子,但太华仙宗的规矩却不容破坏——戴罪之人面见掌门,应该跪下才是。”
这话是对着顾子言说的,却也是在提醒墨敛。
顾子言其实骨子里是个挺倔的人,即使被归墟之水浸泡过的身体已经相当虚弱,他也不愿意在玄怀面前跪下去。更何况玄怀这番话一说,如果他真的跪了,那不就等于承认自己有罪了吗?
本来现在的情况就已经对他非常不利,怎么能再平白扔给玄怀一个钻空子的机会。
所以,虽然感觉肩膀上的骨头都快被压裂了,顾子言也硬死撑着站稳,然后声音发颤的挤出几个字:“我只是前往龙尾峰送信,到底有什么罪!”
“哼!人证物证俱在,若非你是入室弟子必须通过掌门裁决,就算昨日直接将你处死也是合规矩的。”说话间,玄怀右手上又加了几分力道,“还不跪下!”
一道白影拂开了玄怀手,动作轻飘飘地十分随意,似乎只是拂去了顾子言肩膀上的尘埃。
等顾子言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他已经被拎到了墨敛身后。四肢上的锁链不知何时结出层层冰霜,轻轻一碰就裂成了碎冰,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入室弟子,在我没有点头以前,亦不能私用刑罚。”墨敛站在顾子言身前,周身散发出的冷冽气息,似乎要将一切都隔绝开来。
顾子言终于能空出手来,抹掉了从头发流到脸颊上的水,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狼狈了。
也就是元魂被系统开了个天然保护罩的他,能在墨敛和玄怀对峙的时候这么不紧不慢的了。不过现在大家的关注点都没在他身上,顾子言看了一眼玄怀渐渐变青的脸色,心中升起一丝快意。
上辈子死之前,顾子言拼着最后的筹码伤了玄怀一条经脉。所以百年之后的玄怀,依然是出窍七层的境界,在墨敛面前根本不够看。要是真动起手来,顾子言很怀疑玄怀能不能在墨敛手下过一招……
当然,这俩人肯定不可能在太清殿上打起来。
玄怀的脸色越来越沉,最后一甩袖子,朝后退了半步以示退让:“师弟这么护着他,待会儿得知了真相,不只会做何感想?夺舍转身,隐瞒身份,虐杀外门长老,他犯下的罪过哪一件都足以万死。”
面对玄怀长篇大论,墨敛只说了三个字:“我信他。”
站在墨敛身后的顾子言,突然这三个字砸在了心口上,不由想起了水狱中那一段黑暗的精力。霎时间委屈和感动的情绪一齐漫上来,堵都堵不住。他赶紧低下头去呼了口气,才让自己的心跳频率不那么嘈杂。
而玄怀,明显就是被这这三个字噎住了,半晌没想出该说什么。
“够了。”站在殿阶上的玄虚真人终于开口,声音依然平静,却容不得继续造次。他将目光投向失魂落魄,始终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的沉月,“沉月啊,你先说说当天究竟是怎么回事?”
沉月像是被掌门的话语所惊醒,失神地站起身来,竟是直直的跪了下去!她还未开口,眼泪已经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声音颤抖不已:“自从半月前夫君被废去一只手臂,就始终觉得不安,他曾与我说过,苍炎魔尊的忌日马上就快到了,有人人肯定不会放过他。于是他向父亲求取了一张缚仙图,以备不时之需。”
“不错,那张缚仙图是早年祖师赐给我的,几天前我将其中一张转赠给了玄镜。”玄怀补充了道。
“因为夫君担心我的安全,后来那张缚仙图便让我带在了身上。”沉月伸手摸了摸眼泪,抽噎着继续说下去:“昨日清晨,夫君不知为何大怒,将龙尾峰的弟子尽数遣开,独自与我在后院中休憩。当时,有人来敲门说是白龙峰有信捎过来,夫君不疑有它便前去开门,没想到、没想到……这一开门便是杀身之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