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扬长而去。
奚齐擦干净眼泪,拉上裤子坐了起来。
小弟战战兢兢地躲在院子外的门口,捂腰的捂腰,捂胳膊的捂胳膊。
彪子嗫嚅着开口:“奚哥……”
奚齐气得脖子根都红了,咬牙切齿地说:“我他妈跟他拼了!”
菠萝帮这群不良少年,自打上职中以来在本街区只有横着走地份,兄弟们哪里吃过这种大亏,七嘴八舌地拱火,想让奚齐出头上门去教训那小子。
“大哥,我们这么多人,他只有一个!”
“就是就是,我们上回没配合好,不能一个一个上。”
“早知道就先套个麻袋再乱棍打一顿。”
“……”
奚齐听着心烦,心想,被扒裤子的又不是你们,他心里门儿清,他们这群小黄毛扒拉在一起都不够人家一个人揍得。
但是话听多了,难免往心里去,更何况他们确实以多打少没打过,还被反过来揍了一顿,堂堂菠萝帮老大的面子实在挂不住。
期末考试最后一门结束,奚齐对着一学期没学完全陌生的试卷,乱写一通,四十分钟之后就交卷走人。小弟们和他一样不学无术,早就密密麻麻地蹲在学校门口等他,一行人大摇大摆去游街。
时髦点,叫citywalk
他们比真正的精神小伙好点,因为老大经济头发发达,善于搞钱,附近的生意从收保护费到给小学生(仅限于三年级以下)代写作业,无一不搞,鉴于他们收了保护费还会帮收垃圾晚上帮着看喝酒闹事的客人,商户们乐得交钱,生意兴旺。
当然小弟们并不知道,老大还藏了一手,奚齐借着这股东风,偷偷拉了几个关系好的小弟搞批发,给街上的商户供货,他自己从中抽水。这实在没有办法,别的精神小伙家庭再差,起码还有个家,奚齐在本地举目无亲,在街坊邻里和国家的照顾下才勉强长大。
这事儿说来话长,奚齐这孩子不是s市人,老家g省那边一个穷得冒烟的地方,十几年前因为十来岁就早婚被新闻报道闻名网络世界,他父母十五六岁就结婚生了他,然后带着儿子跑来s市打工。本来夫妻两一个在汽修厂当学徒,一个在ktv端果盘,儿子在民工子弟小学上学,也算幸福的三口之家,好景不长,两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见识了花花世界,彼此两相厌,再也受不了年纪轻轻就要拖着半大孩子当爹当妈的生活,于是一拍两散,留下两千块钱偷偷搬出了出租屋。
于是娃儿上学回来,等待他的不是父母,而是一间被搬空了的出租屋。夫妻两没结婚证,更没准生证,留下的租房信息都是假的,奚齐被带出来的时候只有三四岁,连老家是哪里的都说不清楚,根本无处可寻。他在空房子里守了一个月,直到下一任租客过来收房,他才知道自己被遗弃了。
那天,他爬上了自建房的顶楼,蹲在上面哭了很久,想跳又不敢跳,最后只能接受了事实。
他没地方去,房东是个老太太,看他可怜,收拾了一个楼梯间出来给他住,街坊邻里也会给他吃的,自家孩子不穿的衣服拿出来送给他,上学不要钱,他放了学去街上捡废纸板塑料瓶,慢慢地也熬了过来。
村委会大妈和街道派出所帮忙给他办了户口,他不想去福利院,社区过来看过发现他生活的也挺好,这么大的孩子去福利院也不好适应了,于是让他在原来地方住下去了。
直到上了高中,他开始自己倒腾各种合法的不合法的小生意,日子才算真正好起来,从此搬离了楼梯间,租了一间三室一厅的精装修商品房一个人生活。
小团体里的财务总监二毛已经精打细算地在学校附近的奶茶店买好了饮料,见老大出来,狗腿地贴上去献媚,掏出一杯茶x道啵啵麻薯,恭敬地献了上去。
彪子嘀咕:“给我们买蜜x冰城,只有老大是茶x道。”
二毛:“资金有限,量入为出!”
奚齐一甩遮住大半张脸的厚重刘海,捋了捋那撮染得很时髦的蓝毛,爽快地把奶茶一递:“那每人喝一口。”
众小弟被震住,二毛热泪盈眶:“哎呀我们老大是s市最好的老大,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一群人一人一口地,开始名为巡街实则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走。
六月的天气,已经开始湿热难耐,即便是傍晚时分,在街上走一会儿就会开始渗出细密的汗,衣服湿得前胸贴后背,让人非常不舒服。但这群半大小子也没别的事可干,凑在一起巡街就成了他们的正事。
路过一条巷子,奚齐余光瞥见巷口的社区公告栏上贴着一张海报,上面尤其突出了一个肌肉虬结的壮汉,他本没多想,却听见二毛尖声尖气地叫了起来:“三十天助你成为拳手!”
奚齐不得不停了下来,大部队跟着一哄而上。
大家乌泱泱地守在社区公告栏下面看海报。
“云腾搏击俱乐部英雄令,招募所有热爱格斗的你,ufc退役运动员授课,首期课程限时优惠500元,表现优异者有机会签约俱乐部站上职业擂台!”
奚齐一字一顿地读完,看到最后四个字,心里一动。
二毛道:“老大,这个俱乐部有点眼熟。”
另一黄毛小弟思忖着,道:“好像是那个姓李的在的那家。”
“那算了算了,咱们换一家。”
“谁让换一家?”奚齐突然出声。
二毛难得拍马屁失误,惊慌道:“老大你要去吗?”
奚齐抬头看海报上的壮汉,哼了一声,道:“我当然要去,哪里跌倒哪里站起来,就这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