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山青又给她碗里夹了鱼肉,宋玉珂发热的手心开始发冷,她点点头,又很快摇摇头。
咽下鱼肉后,脑子稍微清醒了一点,立马表忠心,“我是山姐的人。”
柳山青继续夹来鱼肉,轻声说:“吃。”
宋玉珂连忙把鱼肉塞进嘴里,吃完后又不停地把那盘子里的鱼往自己碗里夹,乔千屿这个时候也不说话了,她的视线定在宋玉珂身上,对她这幅诚惶诚恐的样子似乎有些新奇。
“都吃上了,也不等等我。”
十五一上船就拖着椅子,坐到了宋玉珂身边,等了一会儿,不见动静,拍了下宋玉珂的脑袋,“叫人啊。”
宋玉珂低着头,呐呐喊道:“十五姐。”
“怎么了?刚我好像听到枪声了……乔老板,打鱼呢?”
十五开着玩笑,惯常先咬烟,宋玉珂下意识拿打火机,要帮十五点上的时候,手腕一转,直接拍在了桌子上。
“你又怎么了?脾气这么大”
十五不客气地拍在了宋玉珂的后脑勺上,宋玉珂不看她,只说,“十五姐的烟,以后自己点吧。”
十五看向乔千屿,乔千屿视线转了一圈,最后看向柳山青。
十五觉得自己明白了,这宋玉珂是被山姐训了,迁怒来的。
“惯的。”
十五嗤一声,也懒得和她计较,自己点了烟,看着桌上一排鱼骨,问,“这给我留的?”
你没机会了。
该聊的已经聊完了,乔千屿故意扯开了话题,和十五插科打诨的两句,就开始让正儿八经开始上菜了。
宋玉珂已经不想再吃鱼了,捡着蔬菜吃了两口后,后面上网的渔民突然兴奋地喊着捕上来了吞拿鱼,乔千屿扔下了筷子。
“你们几个运气真是好,我蹲了一周都没等来吞拿鱼,你们一来,就上了……带你尝尝刚上来的吞拿多鲜。”
几人走到船尾的时候,那条吞拿鱼已经躺在粘板上了,看着和她人差不多大。小白龙洗了手和刀,套了手套开始开膛破肚,去掉头部后,刀子沿着鱼背利落往后划。
“这种鱼一生都在游泳,所以它身上的肉更加紧实,口感绝佳。”
刀笔直切入,将鱼肉切断后继续切下一刀。
“这部分的肉是整条金枪鱼中最丰厚的,鱼脂含量很高,口感滑润,脂香浓郁……”
小白龙刚把生鱼片码好,乔千屿就招呼道:“阿玉,试试。”
码好的鱼片红嫩鲜美,宋玉珂却总觉得腥。
这海里刚死了人,染了人血的鱼怎么洗都祛不了腥味。
没人再说奸细的事,宋玉珂也不能拒绝,硬着头皮接了过来,裹了一圈芥末往嘴里塞。
“原味都足够了,用不着这么多芥末”
乔千屿提醒的还是太迟了,辣味直冲天灵盖,但也遮盖住了腥味。宋玉珂艰难地往下咽,辣得一双眼睛通红,反上来的辣味顶上嗓子眼和鼻腔,实在没忍住,转过头猛咳,喝了几口海风,只觉得胸口闷的慌。
她们好像说了什么话,大概是嘲讽的话,宋玉珂没听清,只听见了隐约的笑声。风声咳嗽声混杂闯入耳中,头昏脑胀的,宋玉珂缓了好久了才平稳了呼吸。
喝够了风,宋玉珂转回了几人旁边。
她看到柳山青神色平静地咽下了一片红肉后就不再吃了;十五沾着酱汁连着吃了好几片,似乎很合口味,还指挥着小白龙要了指定的位置;乔千屿倒是做足了东家的样子,不着急下筷子,在旁边喝着酒,时不时介绍两句。
只有在几位姐开口的时候,宋玉珂才不得不忍着反胃吃一口,面上强忍着,有样学样地保持着冷静。
回头看着绿色渔网中堆叠着的鱼群,一只只眼睛直直愣愣的望着天,鱼群遮掩下,似乎总有一双不同于鱼眼睛的眼睛透过绿网盯着她看。
腥味飘过来,宋玉珂实在是吃不下了。
她打了烟往旁边走去。
“害怕了?”
乔千屿抽出一只细烟,背着风点火,打了几下都被风吹散,宋玉珂拢着手帮她挡风,烟雾从指尖漫到眼睛上,宋玉珂眯了眯眼。
“……来我这里,你永远都看不到这样的场面。”
乔千屿抬眼,火苗在她瞳孔中缓缓熄灭,阳光在她肩头闪烁,落在脖颈边的发丝都带着某种诱惑人的气息,她凑过来,轻声说道:“你有能力,不用进浑水中也会有作为,柳山青能给你的,我也能给。来海滨,做我的人。”
宋玉珂收回手,抖落烟灰,近处远处,海天一色,蓝得令人感到不真实。四周看不到船,看不到鱼,只有一片片击打在船体的海浪、和碎了又聚起来的泡沫。
如果死在这里,谁都不知道她死了。
她问:“乔老板,海滨也是离港的,山姐敢一个人上你的船,你敢一个人进中环路吗?”
这也就是乔千屿还要喊一声山姐的原因。
海滨现在是个香饽饽,前狼后虎,只等盛安苹抓到她的把柄好伸手盖印,那些人就会闻风而起,蜂拥而至瓜分海滨,柳山青一早告诉她消息,不是好心,而是想掺一脚。
今天她敢出手杀了盛安苹的人,就说明了她有能力和盛安苹抢海滨这块地,也敢和盛安苹叫嚣。
海滨要是落进了联防政府手里,真就连屁都赚不到了……只要确定了和盛安苹真的没得谈,那乔千屿也只能选择弃车保卒,保住乔家。
只要乔家在,海滨就还是乔家。
可要是有的谈,这对海滨和乔家来说,那就真是新世界了。一切还没定数,乔千屿不准备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