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你一般推荐顾客去哪做镶嵌?”
“我不推荐。胜男,你……”
他一脸为难,好像要说什么,但又自动住了嘴。
应该是要提何玉润,那不重要,因为她都没弄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问他记不记得那个人。
她笑着说:“你先吃,我回去拿料子。牌子是送朋友的礼物,她的生日在十月底,阴历。你有空的时候再弄,不赶工,不要耽误你接活。”
年轻的雕工一般不容易获得顾客信任,只能接些便宜的件。他有个很牛逼的师傅,那边忙不过来的时候,会推荐给爱徒。顾客在这做过一次,知道他的实力,回头的很多,所以她知道他很忙,也知道存款都是他自己的收入。
他没有多说什么,点头后专心吃早餐。
李勇一沾钱就玩石头。
一块原石,从矿区到本地,不知道要经多少专业玩翡翠的人过手。人家反复研究,基本摸透之后再放弃的东西,捡漏的机会非常小。想捡大鱼?那是痴心妄想。但赌徒永远迷之自信,他这个门外汉,坚信自己是天选之子,一定能慧眼识珠,目前没成,那是时辰未到,赔钱的这些,是老天爷赏赐的考验而已。
砸进去几百万,只溅起来一点小水花:盲选的没有帝王绿,帝王裂很多。开窗料(去一点点石皮,看下面质地)往往只有窗下那个角,还被流氓窗(多种去皮方式,让你看到好的料愿意出高价,实际整体很差)坑了几次狠的。玩过两次小件的色货,花了几十万,最终只抠出来一个品质不上不下的吊坠和几颗颜色参差不齐的珠子。一半的石头是工不抵料,切完直接扔了。买了一块对半切的春带彩(有绿有紫),明料风险低,运气好小赚两三万,运气不好就小亏。他野心勃勃,为了博一个满绿镯,不顾劝阻,非要沿着最好的那条色根竖向切。色走着走着就没了,几条小裂吃进去,梦垮得稀碎。春彩镯位也没了,一片片切下去,全被大裂小裂和藓包围,死棋。绿的那片还能取小件,卖了一点点钱,剩下的不好不坏,有人忽悠他便宜处理。李胜男正好找过去,用蛇皮袋装了背回来,全泡在鱼缸里。
鱼缸里没鱼,只有这几块警示剁手的板料。
李胜男把它们捞出来放塑料桶里,拎过去让他挑。
“你看哪块能用上就用哪,画好线,我送去微切。”
“不用,能切。”
货头够得上糯种,货尾纯豆种,好在底子细腻,能用。他打灯细看,顺手把小裂都描了出来。李胜男一看就会,照着处理其它板。
他把能用的地方大致圈出来,下结论:“能做8-12件,要看小裂有没有渗进去。有个手镯位,但有一块藓避不了,除非做贵妃(椭圆)。”
好的工,费用不低,她不能无限占他便宜。材料品质只有这样,做出来的东西价值不高,实在没那个折腾的必要。
“只要一块牌子。她喜欢花花绿绿的东西,优先保颜色,不需要大,要好看,女孩子的那种好看。明天我发图给你做参考,我不懂雕刻,只给个思路。”
“噢,好的。”
他看起来有点意外,难道误会成了男性朋友?
她好奇地问:“男人选春带彩的多吗?选了也是送老婆或者女朋友吧。”
“嗯。”他在板上标了三个序号,再将它们整理好,抬头告诉她,“手里还有两块料,工期比较近,晚几天才可以。”
“好,走了。”
她走到楼梯口,突然回头,憋住笑喊:“金明开,手机在帆布袋里,生日快乐!”
他果然又露出了经典迷茫表情。
哈哈!
手机是新的,但不贵,1499的旧款,拆掉盒子,撕掉膜,用手搓摸一阵,就成了九成新的闲置。
如果可以,她希望弟弟是金明开,而不是面前这个谄笑的小混蛋。
“二姐,你知道谁是世界上最漂亮的人吗?”
“我可以告诉你谁是最惨的那个!笔画练完了吗?”
“马上就写完了。”
那基本没动。
她一动脚,李家盛火速冲去桌子那,拿笔胡乱写了两下,鬼鬼祟祟偷瞄。余光瞥见白拖鞋抵达,他立马把背挺直了。
“李家盛,过完年你就八岁了,如果还留在幼儿园混,那在别人眼里,你就是个白痴。别装听不懂!”
“嗯。我不上幼儿园了,姐,我去上小学。”
李家盛随手写了两笔,离印刷的红底十万八千里,歪得让人想爆锤他。
李胜男抬手,用力拍在他面前的墙上。
“抬头,报数!”
墙上列着他欠下的巨债,李家盛战战兢兢报了总数。
“别写了,送牛奶去。”
不是童工,胜似童工。一箱牛奶,一箱陶瓷公仔,全由他拎着。他负重前行,二姐慢悠悠骑车监督,“一起”去看望被他推倒的同学。
小孩的妈妈见识过李胜男的犀利,以为是上门找麻烦的,十分警惕。
李胜男一改还价时的强势,客客气气说明来意,送上礼物,把被汗浸湿的李家盛推上前,让他二次道歉,她再递上进口祛疤膏,很快告辞。
那家人一头雾水,终于上了后座的李家盛心里很清楚,一会检讨不该打人,一会保证再不动手,末了再来几句甜言蜜语。
他在家里天然有优势,不需要付出就能得到一切。到了外面没人惯着,无师自通地学会了这招,凭它混得风生水起。舅舅外公被他的好话拿捏,完全不设防,三四个月内丢了几万块,竟然完全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