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罗合上卷宗,交还杨寺丞,“去岁宴客那日,弓士子在食肆做工,并未赴宴。”
杨寺丞接口道:“店家、跑堂都说他去的日子不定,记不清那日可曾去过。”
青罗想想问:“食客呢?”
杨寺丞回说仍在打探,守了好些日子,尚无眉目。
虽知劝说皇帝几无可能,从杨家出来,青罗还是去了一趟宫里。
万晖殿内沉香氤氲,东次间一架绢画屏风后隐约可见约莫半丈高的鼎炉,嘶嘶冒着烟气。
前世此时皇帝已开始服食丹药了么?青罗收回目光,随王栖恩进了西次间。
皇帝与钟离文盘膝坐于榻上对弈,张司窈站在一旁,脸色算不得愉悦。
彼此叙过寒温,青罗直言道:“父皇,儿臣深知弓之慎为人,绝不会做出舞弊之事。”
皇帝未语,张司窈插话道:“弓之慎勾结温某人才得以位列榜首,罪证确凿,公主难道还想替他脱罪么?”
钟离文落下一子,嘲讽道:“天师三番两次诬陷某也罢,某微末出身,没想到天师对公主亦如此不敬。”
张司窈忍着怒气,嘴上说不敢,却偷觑着皇帝神色,继续道:“陛下宽宏大量,多次给弓、温二人机会,他二人却冥顽不灵,始终不肯交代背后合谋之人,可恨至极。”
青罗心底冷笑,瞥他一眼,对着皇帝泫然欲泣道:“父皇,天师言下之意温侍郎并非主谋,而是受人指使,方才他又说儿臣为弓之慎脱罪,莫不是怀疑儿臣?”
钟离文转过头来,意味深长地笑笑:“天师疑心颇重,便是某已自证与其恶徒无关,天师仍在派人四处查问某的身世来历。”
皇帝抬起眼,曼声道:“天师,确有此事?”
张司窈自是否认,“钟离先生误会微臣了。”
钟离文笑了笑,似乎并不在意,回过头去继续看着棋枰。
张司窈垂首不语,额上渗出汗来。
幸而皇帝只是皱了皱眉心,并未追问,对青罗道:“此事朕意已决,罗儿不必再提了。”
青罗正迟疑可要多说两句,王栖恩忽来禀报,陈丽妃身子有些不适,皇帝一听,起身便走。
张司窈朝青罗微一颔首,瞪了眼钟离文,拂袖而去。
青罗与钟离文同行至西宫门外,看似闲谈,面上俱都带着笑,实则钟离文低声道:“公主,温侍郎曾做过一首诗,张司窈以为诗中有一句是嘲讽他目不识丁。”
青罗若有所思地拧着眉,张司窈因此构陷温侍郎?
随即又道不对,单为此故,张司窈不至冒此大险。
“钟离先生近日见过谢大人么?他对温侍郎的案子怎么说?”
钟离文道:“谢大人这阵子没来翰林院,听说告了假。”
天近酉时,赤色晚照为薄暮的长安镀上了一层淡金的光。
马车穿过平贤坊坊门,青罗撩开车帘问:“谢大人可是住在附近?”
听薛虎称是,便吩咐他去一趟。
马车停在巷口,青罗整衣下车,薛虎在前引路,很快停在一户人家门前。